李好问闻言点头:他完全能理解,尤其是听说所有档案都放在机要室里。司务档案其实比印章更为重要,官印丢了还能向吏部申请,再刻一枚。但如果重要的档案全丢了,对继任者来说,难度可就太大了。
屈突宜继续说:“若是寻常司务也罢了,但郑司丞一案眼看要转给我司,若是我司连交接公务的大印都用不了,就太尴尬了。”
李好问继续点头,表示理解。
“不止尴尬……若是我司不能将郑司丞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将真凶绳之以法,我等……难道还有脸继续穿着这身官袍,继续称自己为诡务司吏员吗?”
说着,屈突宜背过身,似乎正伸手轻轻擦拭眼角。
李好问心中也十分同情,但他还是不太明白:“可是……屈突主簿,我并不是个锁匠啊?”
屈突宜忙转过脸摇头道:“不,那机要室是靠机关开启的。”
李好问脚下一滞——机关术?那他就更不行了。
“但,敝司郑司丞曾经提过,说他家紧邻中有一位尚未及冠的宗室子弟,恐怕也能够打开敝司的机要室……”
李好问明白屈突宜为什么能找到自己了,“紧邻”、“未及冠”、“宗室”三个充分且必要条件直接指向自己,毫无歧义。
可是,郑兴朋怎么会知道……
说话间,李好问与屈突宜已经来到院子的东北角。
朱雀大街就在一墙之隔,李好问能听见这条长安城中主干道上的往来车马之声,武侯来回巡视的脚步声与问话声。
紧贴着坊墙的,是一座独立于其它廨舍的房屋。
这座房舍乍一看没什么特别,青色础石上是粉过的白泥墙,屋顶覆瓦,檐角低垂。但它拥有一座黄铜铸就的门户——铜柱铜板构成了一座大门,光灿灿的门板一直延伸至两边的泥墙之后。
李好问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转头看向屈突宜:“屈突主簿,难道它是……”
屈突宜似乎能凭空猜到李好问没说出口的话,肃然点点头:“墙内覆着铜板。”
看来,传说中的铜墙铁壁在这座机要室成为现实。
这道门户上既没有门闩,也不挂锁,只在正门上半人高处嵌了一道明晃晃的机括。
李好问好奇上前打量那道机括,那是九横九纵十八条陷入铜门的轨道。轨道最下方扣着十枚围棋子大小的铁片,钉面上镌刻着十天干“甲乙丙丁”等的字样。
而这些纵横铜轨交错的位置上各自有凹陷。李好问随手取下一枚铁片,放在某个交点上,他依稀听见门内响起机括轧轧运动的声音,但只响了一两声便归于沉寂。
“这些铁片的位置……”屈突宜小声提示。
李好问点头示意他明白:这座机要室,实际就是一个大号的密码保险柜。只有将那标注有十天干的铁片放置在正确的位置上,才能打开整座机要室。
“这、这……”
李好问心想:我哪里会知道打开的方法?
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十枚用天干标注的铁片,每一枚都应放置于某个十八道铜轨相交的交点上。也就是说,那枚标着“甲”字的铁片有八十一种可能,“乙”有八十种可能……如果硬试的话,穷尽此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打开机要室的“密码”给试出来。
李好问转头望向屈突宜,耸耸肩表达自己“爱莫能助”的意思。
然而屈突宜此刻却含笑望着他:“李郎君,遇事不要先怀疑你自己……花点时间想一想,想想你的特别之处吧!”
我的特别之处?我有什么特别之处?——李好问又一个没忍住,伸手去揉了揉太阳穴。
他确实是特别的……特别倒霉的穿越者,身在古代远离亲友孤立无援,这穿越者身份从没帮上他什么。
另有一点特别是他精神分裂,能看见原身的妈妈和妹妹,但这两位从来都只在敦义坊李宅出现,也不会上这儿来啊!
李好问的视线茫然地扫过那个机关,投向那机括旁边镌刻着的十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