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和钱氏一样,虽然没文化,却格外喜欢听私塾里的事。
沈玉堂笑着答:“学了《音律启蒙》还有一些生词,奶奶,我陪您聊聊天,说说私塾里的新鲜事儿吧。”
三日后,大岩村李童生开办的私塾,来了十几个蹭学的孩子,有的还很顽皮,在院里招猫逗狗,打架互骂,王氏拿着扫帚赶人,对沈长林也不可例外,就算躲到篱笆墙后也不行。
自从沈玉堂把沈长林蹭课听,有馒头吃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周氏,没几天,李童生那里默许可以蹭听,还给孩子发免费馒头吃的事情就飞快的传遍咸水村,连附近村的人都知道了,反正不要钱,还有馒头啃,小孩们或是跟风或是被大人教的,一窝蜂全部涌来,吵得课都没法上。
看见沈长林被赶走,沈玉寿红了眼眶,沈玉堂正襟危坐,眼底有一抹得意。
王氏叫沈长林不要再来:“馒头的事不是嘱咐过你,不往外说吗?这下好了,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沈长林没有着急解释,这时候越解释越说不清,王氏被熊孩子纠缠,还要挨公爹训斥,心里正烦,让她静一静再说。
这些孩子主要奔着馒头来的,见没吃的,走的还算干脆。沈长林爬到附近的一棵半大树上躺着,这里虽然听不见教课声,但可以看见整个院子,至少等沈玉寿下课了,二人可以结伴回家。
沈玉寿是名义上的兄长,一直以他微小的能力处处照顾着沈长林。
作为一个成年人,最受不了的就是那种天真纯粹的关心,因此,现在沈长林是将沈玉寿当作弟弟看待的。
“顾训导,久仰久仰。”
往北三里,正有一辆牛车行驶在土路上,车里坐着的是永清县的训导顾北安。
一县之长是为县令,而县令之下掌一县文庙祭祀,教育生员的则是教谕,教谕手下还配有训导数名,这位顾北安顾训导,今春新上任,一般教谕和训导是不下乡的,乡下的私塾的学子算不上正经生员,但各里长会统计本辖区私塾的数量以及学子数量报到县里。
没成想大岩村私塾竟不小心成为了其中的典型,是村民数量最少,学子最多的一间私塾,有十二位学子。
学风如此浓厚,顾训导产生了浓厚的兴致,今日特意坐牛车前去实地考察。
里正刘行得到消息,匆匆前去接人,同时急出一脑门汗,因为那数字是他随口胡诌的,只为面子上好看,他没想到县里的大人会真跑乡下来瞧哇。
一面接人,他一面派人去大岩村通知李童生,无论如何,今日课堂上得坐满十二个人。
路途不远,很快就到了,刘里正一路提心吊胆,直到进入私塾,数清楚一共有十二个男童,他的一颗心才算安然落地。
顾训导一身青布长衫,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端正,气质高洁。他走进简陋的厢房时,所有的孩子都盯着他看。顾训导十分温和的站在教案后面和孩子们说话,鼓励他们潜心向学,知书明理,接着话锋一转,说要考教一下学子们的水平。
刘里正的心瞬间又悬到嗓子眼,连李童生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不提鱼目混珠的,学生里除了沈玉堂,其他的水平一言难尽。
唯一兴奋的只有沈玉堂,他默默祈祷,一定要点我,点中我……
顾训导环视一周:“后排最小的孩子,对,就是你,站起来。”
“嗯?”沈长林先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乖巧的起身。
李童生脸色通红,面露尴尬,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今日了吗?那沈长林可是一日书都没读过。
沈玉寿也没好到哪里去,紧张的直攥拳,指甲都嵌到肉里了,要不,他替新弟弟应考吧,可现在贸然开口讲话,是不是不礼貌?
“你会背《三字经》吗?背来听听。”顾训导的声音不大,但是随着屋子里逐渐安静,使得他字字清晰,甚至有点振聋发聩的味道,刘里正、李童生、沈玉寿、门外偷听的王氏,有一个算一个,皆心事满怀面露不安。
“人之初,性本善……曰士农,曰工商,此四民,国之良。”清朗的童声却意外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