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因朝他恭敬行礼,坦言方才在用早膳,等清了口齿又换了衣裳,这才出来见他。
顾诚因的这番话,让人根本不会怨他出来得晚,反而会觉得他有待客之礼,又有种被尊重的感觉,反而是林信,不请自来,登门前也未递拜帖,还是在主家早膳时间过来,倒是有些欠考虑了,不过一般这种情况,便是有急事的意思。
林信一边与他简单客套,一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顾诚因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子,举止恭敬,却带着疏离,好像和谁都不会做到真正的亲近,同时也在隐隐拒绝着旁人与他的亲近。
但他这般模样,却莫名让人生出一种信服感,也许正是因为他没有过分的热络,才能显得更加真实坦白。
一番客套之后,林信眉宇微蹙,叹了口气,正打算转入正题,却被顾诚因先开了口,“二伯父,三娘身体如何了?”
凡由林家发出的喜帖,前日里林府都会派人特地登门通知婚期延后的消息,顾府自然也得知了此事。
林信没有直接与顾诚因说实话,毕竟尚未得知此事可否与他有关,便故作惆怅道:“郎中说,是先受了惊吓,后又有寒风入体,这才病倒的。”
顾诚因平淡的神情中透出几分关切,一听如此,便叫来仆从,要将府中药品拿来赠予林信。
“我如今尚未入仕,能帮到的实在有限,只那时圣上赐府邸时,一并赐下了一些补品,据说是能调养身子的,二伯若不嫌弃,便拿回去给三娘服用。”
顾诚因说得诚恳,林信在御史台任职几十载,最擅察言观色,他从顾诚因脸上看不出半分虚伪。
“贤侄言重,既是御赐之物,何来嫌弃之说,只三娘的病,与补品无关,主要是受惊过度,郎中说还需从心病着手。”林信摆摆手,让他不必去麻烦拿药,遂喝了一口盏茶,故作为难地开了口。
“我盘问过三娘身边的人,有一婢女说上月烧尾宴上,三娘曾与你长廊单独谈话,之后便仓皇离去,一连数日似乎都有些惶惶不安,也不知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堂前林信的声音透过梨花木雕墙传到堂后,贵妃榻上浑身无力又无法出声的林温温,听到爹爹终于提及此事,一双杏眼终是泛出光亮。
真不愧是翡翠,她当真觉出异样了!
林温温激动到想要落泪,看这一次顾诚因怎么和爹爹解释!
“有些话,我本是不愿说的,既然二伯如今问到我面前,我便也不替三娘瞒着了。”
顾诚因一开口,堂后的林温温不由怔住。
“这些年林府待我有收养之恩,二伯在两年前又曾替我填过院旁的污井,且三娘近年来也对我关照有加,我一直心怀感激,科举之后,圣上御赐府邸,我知将要离开,便在烧尾宴那日亲自与三娘道谢,可三娘却……”
顾诚因说至此,沉冷的面容上少见的露出难色,他略微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三娘求我助她。”
林温温拼尽全力想要驳斥,和她根本出不了声,只能听正堂内的顾诚因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三娘要你助她什么?”林信听到这儿,明显已经开始相信顾诚因,着急地问道。
顾诚因又是一声低叹,故作为难地背过身,对那梨花木雕墙,沉沉出声,“三娘她说,她不喜宁三郎。”
顾诚因似乎是特意要将这番话说给林温温听,他盯着木雕墙,一字一句道:“三娘想要拒绝这门亲事,可所有人都说宁家的婚事不可多求,若非《氏族志》一事,她根本寻不到这样好的亲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八个字压得三娘不敢违抗,也寻不到任何理由来违抗,她不想惹人笑话,也不想再叫爹娘伤心,便是心底不愿这门亲事,也装作欣喜的模样。”
“可眼看婚期将近,她实在要装不下去了,她知我对二房感激,索性便托我助她离开。”
这与林信心中那个隐隐的猜想不谋而合,他未等顾诚因说完,便立即追问,“那你可帮她了?”
顾诚因缓缓转回身,面容沉冷却极为肯定地对林信摇头道,“我自是当场拒绝,我劝三娘不该生出这样的想法,便是她心中不喜,也不该如此不守礼数。”
说着,他眼眸垂下,露出几分愧疚,“许是我那日责得过于严厉,吓到了三娘,若是如此,不如我随二伯回林府,亲自对三娘致歉?”
林信早已愣在原地,半晌后在顾诚因几声轻唤中才堪堪回神。
他反复看着顾诚因,他神色虽冷,但真实的看不出任何异样,他似乎根本不知,如今的林三娘已经失了踪迹,还要仆从去取大氅,要与他回林府当面道歉。
林信自然不敢让他回去,只摆摆手说不至于,让林温温好好休息便是。
顾诚因见状,也未强求,大大方方邀林信逛逛府宅,还问他可否要留下用午膳。
林信哪里还有心思吃饭闲逛,他婉拒顾诚因的邀请,临走时还不望与顾诚因叮嘱道:“三娘年岁小,有时候贯会说胡话,她与你说得那些……”
顾诚因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二伯放心,此事我日后绝不再提。”
顾诚因亲自将林信送上马车,回来后他脱下大氅,绕过梨花木雕墙,朝贵妃榻上的林温温走来。
此刻的林温温快要被顾诚因气死了,她愤愤地咬着下唇,那双浸水的眸子直直瞪着顾诚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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