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带五十匹骆驼,一百匹好马,再选些金器什么的。对了,还有那只西域送来会念佛经的白鹦鹉,朕听说那个赵宋小官家也是个崇佛之人,也带过去给他看看……到地方言辞谦卑一些,必要时可许诺放开横山蕃骑,开放马市……而若宋人索要靖康后朕亲自取的定边军数寨,也可以与他!”
“皇兄!”听到这里,四十来岁的察哥到底忍不住再度出列。“这是资敌。”
“权宜之计罢了!”李乾顺略显烦躁。“朕当然知道大白高国与大宋之间绝难相安,但当此十数万精锐,该低头便要低头。”
薛元礼俯首愈甚,察哥也无言语。
“至于女真人那里,延安是不能要的,但要说清楚咱们没有与大金作对的意思,非只如此,真到了大金与大宋相决的时候,大白高国只会助金,绝无二心……”李乾顺压住紧皱的眉头,复又唤出一人。“芭里祖仁……你是朕的御史中丞,你去与女真人说。”
一名党项文臣当即出列,小心应声。
“就这样吧,且散了!晋王随朕去后宫说话!”李乾顺吩咐到这里,也觉得有些不耐,直接拂袖起身向后,只有晋王察哥紧随其后。
而众人清楚,接下来无外乎是要增兵横山,而既然增兵横山,肯定是晋王领兵,国主带晋王去后宫单独讨论,却也让文武都无话可说。
不过,李乾顺与其弟察哥转到后宫,却并没有直接讨论出援事宜,反而直接在后宫院中唤来了几名巫婆巫汉,让这些人当着兄弟二人的面焚烧艾草,熏烤羊胛骨,当然了,其中免不了要一边跳舞一边给羊胛骨发功之类的……这个过程漫长而又无聊,但兄弟二人却都一声不吭,只是紧紧盯着巫婆巫汉中间的那块羊胛骨而已。
而许久之后,随着最近处巫婆一声呐喊,恰如晴天霹雳,干燥的羊胛骨终于裂开了一条缝,而大白高国最尊贵的两个男人见状齐齐起身,匆匆来到跟前,准备细细去看裂纹形状。
原来,按照西夏人笃信的巫蛊传统,此举唤做‘炙勃焦’,正是要看羊胛骨被熏开的缝隙来判断吉凶,而且一定要烧出两道缝来才可用……其中,第一道缝是主缝,主缝上生出的第二道缝被称之为客缝,都是极为重要的。
按照经验,主缝一出,客缝马上也会出现的。
果不其然,就在李乾顺与察哥来到跟前不久,主缝之上肉眼可见,很快就生出了一条更细的客缝,到此为止,巫婆巫汉们齐齐停下,为首那名嗓门极大的巫婆更是以干艾草裹住焦黑的羊胛骨,准备奉给晋王察哥,乃是让察哥捧着给国主去看的意思。
然而,素来尊崇汉礼的西夏国主李乾顺半点都等不得,居然直接劈手将羊骨夺来,就趁着西面贺兰山方向射来的午后阳光来看此纹……但是,平素观察‘炙勃焦’水平很高的李乾顺,只是一看,便也登时懵在当场。
无他,虽然巫婆巫汉们在生出客纹之后第一时间停手,却不料是炙烤的余热发挥作用,还是李乾顺夺得太快,用力过猛……这一道主缝之上,却已经连续生出两长一短足足三处客缝,而且每一条缝居然都比主缝更长更大,弎缝左右横织,着实让人惊疑。
“这‘炙勃焦’废了。”察哥看到自家兄长脸色不好,赶紧插嘴劝慰。“明日咱们再做‘生跋焦’好了……”
生跋焦,是西夏国内第二流行的占卜方式,主要是经过一系列步骤杀一只羊,然后取羊肚子里的肠子,看肠子里面食物、粪便的分布情况来做推断。
“怎么可能废了,这种事情本是要看第一次的……”李乾顺无奈将羊胛骨扔在地上,摇头相对。“只是天意让此卜超出朕所识,可见此番之艰难。”
“谨守横山便是。”察哥赶紧再劝。“咱们与宋人百年对战,从来是谁攻谁要吃亏……咱们守住横山,任他宋人如何嚣张,时日一久也要退兵。何况。俺一开始便觉得,宋人还是虚张声势的多一些。”
“你不懂!”李乾顺低头看着地上的羊胛骨,不顾两手乌黑,直接扶膝而坐。“咱们大白高国立国百年,但终究是个小国……譬如之前李良辅阴山葬送了万余之众,国家到现在还不能恢复元气,可宋人呢?那几年葬送了得有百万之众吧,居然还能再打回来?大宋丢了整个河北、河东,几百个州军,还能这般锋利,咱们若是丢了横山,便是亡国之危了。所以,便是宋人虚张声势又如何,真能无视吗?”
察哥也有些讪讪。
“现在朕怕只怕宋人皇帝太年轻,强要逼迫我们,与我们作战,到时候横山周边三国大战,咱们想要自保,只能被迫出全军,而金人看到我们出兵,却又故意隔河不动,有意消耗我们……这就艰难了。”李乾顺放弃了对羊胛骨的注视,复又站起身来,仰头望着西面依稀可见的贺兰山,愈发摇头不止。“今日朝会上,薛元礼给你,也给朕留了脸……没有提天佑、永安之祸。”
嵬名察哥原本还不是太在意,但闻得最后几个字,却是陡然色变,甚至当即眼皮跳了一下。
所谓天佑、永安之祸,说的是李乾顺生母小梁后执政时,为了稳固自家权位,不顾实际,强行动员全国之力出征大宋,导致的西夏亡国之危。
第一次,是天佑民安七年,小梁后带着儿子,动员五十万丁口,举国伐宋,进军延鄜路,也就是延安府、绥德军、保安军一带了,结果是大败而归。
第二次,是两年后的永安元年,彼时李乾顺勉强成年,有了一定号召力,却还是无法阻拦自己的亲生母亲,于是小梁后再度动员全国四十万丁口,举国伐宋,最后在平夏城下溃败而归,只能向辽国去援,确保大白高国的存续。
且说,西夏核心地带无外乎是黄河三套中的前两套,建国之初不过一百余万人口,后来大力开发河套,扩张河西,全盛时也不过是三百万人口,而三百万人口,又有多少可征调的男丁?
十五以上,花甲以下,五十万便是西夏国极限了。
而这种举国之战,一旦受挫,甚至不用受挫,只要稍微维持一阵子,便会引起整个国家国力的倒退。这一点,从第二次小梁后出征放弃了更远的横山,选择距离首都更近的平夏城为目标,而且动员丁口从五十万变成四十万,就已经可见一斑。
至于第二次再次溃败之后,连本土防御都无法组织防御了,就只能去寻辽国干涉。
实际上,小梁后那两次作死,才是西夏距离亡国最近的一次。
而这,就是小国寡民的悲哀,哪怕它是个以武立国的国家,是个武德充沛的民族,但国力上限摆在这里……大兵一动,便是举国之力,一旦受挫或者无功而返,便要休养生息许多年才能缓下来。
何况,西夏真正的机动兵力也不足。
两次战役,五十万、四十万中大多数终究只是后勤转运人员,所谓十二军司二十万大军更是胡扯,那些都是军民合一的党项与诸族部落而已。
西夏真正的举国之兵不过七八万便到极限了。而且各处又都有驻扎,野战兵力能有四五万也到了极限,核心铁鹞子,不过数千。
这一点没人比李乾顺、察哥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