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刀盾手着甲后脱离枪阵出击。”岳飞望着密密麻麻的党项炮灰兵,终于蹙眉。“但不许出阵追击!只许替弓弩手清理周边撞令郎,防止西夏人入阵!大纛随我本人,行得再慢,也要步步向前。”
军令传下,原本就对眼下这个情况有所对应的部分刀盾手即刻出击……这些拥有甲胄、利刃的士卒在密集阵型中对上这些无甲持矛却又混乱不堪的西夏步卒,简直就是屠杀。
可以想见,随着越来越多的披甲刀盾手出击,撞令郎们的攻势终将崩溃,宋军行军速度将会迅速恢复,但在这之前,血腥的屠杀不会停止……实际上,便是党项族的撞令郎们自己也都一时杀红了眼,失了神智……就在刀盾手们出击的过程中,各处都有小股党项步卒抓住阵型空隙,成功越过了防线,涌入了军阵之内,可内里迎接他们的还有密集的宋军甲骑、蕃骑,还有骑枪与骑弓。
涌进去,生存希望反而约等于零,可他们还是蜂拥而入。
不过混战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尤其是基数大了,奇迹反而是必然要到来的。
大概是数日间甲骑们都被勒令缩在阵中,此时不免有些激动,故此,面对着一股涌进来的党项撞令郎,甲骑们居然让一名戴着毡帽、身材矮小的党项人神奇的越过了防线。
此人身上撒了半身不知道谁的血,挥舞长矛不停,朝着那面移动不止的四字大旗奋力杀来,而且张牙舞爪,呼号怪叫,状若疯狂。
然而,考虑到此人的装备与身材,与其说是可怖,倒不如说是滑稽。
不用岳飞说什么,甚至岳飞根本就没看此人,也不用曲端、胡闳休说什么,一名准备将便带着数骑迎上,准备一枪将此人了断。
然后奇迹又一次出现了,那名武艺高超且久经战阵的御营骑军准备将临到跟前,准备一枪刺下时,居然本能一滞,然后让那个矮小党项人从自己枪下逃生,继续带着怪叫直扑岳飞帅旗之下。
准备将醒悟回来,即刻追上,但曲端早已经怒气勃发,居然拉下面罩,亲自骑着铁象过来……且说,铁象天下名骑,海内共知,而曲端二十年戎马,虽然连吴玠都打不过,却架不住身材足够雄壮,所以此时居高临下,重甲长枪,铁面神兽,威风凛凛,对上当面矮小的党项撞令郎,宛如鬼神之临蝼蚁一般……实际上那人迎面而来,见状彻底一慌,却是终于恢复神智,然后扭头仓皇逃窜。
但怎么可能还有机会?
那准备将当面一枪,直接轻易刺死此人,然后下马拿掉破毡帽,割去首级,并于铁象身前躬身奉上,口称有罪。
然而,曲端望着首级,一时怔了一怔,却根本没有追究这个下属的失误,反而一声不吭直接调转马头,回到了依旧在缓缓移动的中军旗下。
“为何不正军纪?”
岳飞蹙额发声。
“没啥可说的。”曲端放下面罩,状若随意。“是个党项疯婆子,老疯婆子,头发全都白了……节度,西夏人穷途了!”
岳飞终于怔住,然后一时勒马,去正色看了一眼那白发首级,而与此同时,他身后精忠报国的大纛也终于为之一滞。
这是今日窥到白毛纛以来,这名宋军主帅的大纛第一次停住。
不过,也就是停了一下,片刻之后,大纛还是继续向北不停。
非止如此,随着宋军稳住阵型,大面积步卒全线,各处杀伤不断,数以万计的党项撞令郎们在抛下数千具尸首后,还是如所有知兵之人想的那般,忽然间就哄散开来。
外围党项蕃骑,只勉强兜住当面一半人,其余根本懒得去阻拦。
当然,谨守军纪的宋军也没有追出来,他们在各自行军都督的督促下,即刻调整阵型,恢复了之前的行军大阵,继续北上不停。
“皇叔。”眼见着宋军非但没有追出,反而继续前行,漫山遍野的溃散步卒之后,李乾顺明显沉不住气了,以至于当场换了个称呼。“可曾看到宋军破绽?一定要让他们停下来!”
“有一处不知道算不算破绽,但却一定是宋军最薄弱之处!”嵬名安惠攥着马缰,扭头正色相对。“收好撞令郎,这一次全压上去,我亲自率队去那处地方。”
“我将白牛纛借给尚父!”李乾顺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今日事,就拜托尚父了!”
白发苍苍的嵬名安惠点了点头,一言不发亲自勒马向前,周围听得清楚的甲骑军官与部落首领纷纷随从,而数十名金甲武士也护卫着那面白牛纛随之而去。
望着远去的梁王,青苗地中,驻马而立的李乾顺渐渐觉得燥热起来……同一时间,宋军也窥到了西夏军马重新调整,却也并不奇怪,因为昨日随军进士们便替军官们传达了到了每一个士卒这里,谁都知道,西夏人肯定要拼命阻拦他们,而眼下,不过是刚刚砸出来撞令郎罢了。
故此,今日的战事,某种意义上来说,才刚刚开始。,!
安眠,然后轮番替换而已……而且还在凌晨时分主动发起了一次突袭,斩获颇丰。
开始行军后,万事依然顺利,但岳飞、曲端、刘錡等主将却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用李世辅麾下斥候在血腥的斥候搏杀中带回的明确讯息,只说一览无余的平原之上,便是这些将领在路途中偶然经过的小坡地上也能注意到西夏人已经开始大面积聚集蕃骑、民夫。
现场之杂乱,青苗与烟尘的并存,让点验其中具体骑兵数量已经变得不大可能,但毫无疑问,对方是在尽可能的汇集兵马,准备对宋军进行阻拦了。
当然了,考虑到路程问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要今天能走四十里,此战便可称胜。”曲端手搭凉棚,看了一看后,回头对岳飞进言。“但若能稍作杀伤,接下来进取兴庆府也就妥当了不少……节度,今日党项人若是还以轻骑那般袭扰,应当适当许骑兵反扑远一些!”
初夏熏风之下,岳飞面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惜字如金:“可以。”
言罢,这位御营前军都统便要从小坡上下来,率众将继续与大军一起前行。
也就是此时,准备动身的兵部侍郎胡闳休忽然色变,继而勒马出声:“节度!”
“何事?”岳飞回头相询。
“是白牛纛!”胡闳休以手指向远处开始整肃的西夏军队,提供了一个要害讯息。“西夏国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