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赶紧颔首:“大王英明果断,如何会错?”
“还是有一个错处的。”察哥感慨道。“若是当日不听这些混蛋的言语,直接强行把部队留在横山,或许还能有所为……”
那侍从也好,黑牛纛下的其他侍从与军官也好,全都沉默不语。
“但也不对。”察哥继续对着这名早已经失措的侍从感慨。“那样也只是多空耗几日罢了,同样没好下场……而且此番过来,终究能告诉天下人,告诉后来那些写书的,我察哥对陛下到底是忠心无二的。”
这下子,侍从再尴尬、再失措,也只能忙不迭的颔首称是了。
察哥没有再为难对方,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从身后对岸已经有些骚动的黄河对岸看起,先是骚动越来越大的河岸渡口处,然后是身后的黄河,再然后目光从自家阵地上扫过,复又往阵前看去,最后越过了明显在做最后准备的宋军军阵,飘过了贺兰山,对准了清澈无云的天空。
且说。
黄河是黄色的,咆哮声雄壮到让所有人自惭形秽的那种黄色;
西夏人尚白,大白高国就是这般得名的,所以整个西夏军阵,连着左翼那堆穿着耀眼甲胄的铁鹞子一起,都是白色的,只是无甲者如雪,有甲似冰而已;
麦苗是绿色,稚嫩到让人不忍触碰的那种绿色;
宋军尚红,红色的军服连成一线,如火浪一般正跃跃欲试;
贺兰山没有雪峰,远远望去,却是黑油油一片,好似数匹朝着天空奔腾的黑色战马一般在阳光下炫耀着自己的皮毛;
而最后是天空,天空是前所未有的湛蓝色,干干净净,足以包容一切的湛蓝。
察哥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色彩层层叠在自己身前身后……从这点来说,他这辈子值了!
“传令嵬名移讹,让他率铁鹞子自南面绕行宋军侧翼,从上风口对宋军猛冲!宋军现在不缺马,告诉他不要贪图深入,转到侧翼便冲起来!”
“喏!”
“传令嵬名济,让他速速整饬好泼喜军的骆驼砲,没有骆驼砲,咱们的步卒撑不住!”
“喏!”
“传命嵬名遇,即刻督后军,随我一起背河向前!”察哥又一次拔出了闪亮的腰刀。“此战,我来做先锋!”
言罢,背河而守得西夏大军,既不等泼喜军的骆驼砲整备完毕,不等铁鹞子绕后成功,却是随着主帅嵬名察哥的黑牛纛忽然向西,继而全军旗鼓俱起,然后大军各处齐发一声喊,便蜂拥向前,乃是鼓起最后一口余勇,主动向宋军攻去。
这一幕让对面四字大纛下的岳鹏举愣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后,他便冷冷去了枪套,向前方随意一挥。而随着他这么一挥,连着降服蕃人达到四万众的宋军,骑步俱全,甲胄分明,便如一股闪光的火浪一般,朝着前方两万出头的西夏军整个压了过去。
冰火相持了大约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冰雪忽然消融,继而化为赤水转入黄河,却迅速消失不见。
没有任何意外和奇迹,这一战,终究是宋军趁敌半渡而击,将渡河过来的两万多西夏核心主力,全歼于黄河之畔。
ps:第139萌出现,感谢sao瑞同学,也是老书友了啊,第140萌我是有点尴尬的,这是一位其他题材转网文的大佬,作品是《赤心巡天》……昨天知乎答了个相关题目……没想到大佬这么记挂……搞得我好惭愧,怪不好意思的。,!
,但却意外的没有搏杀,那些士卒在与来袭散兵相互叫喊几声以后,居然跟着特定的散兵一头扎入到了麦田中,然后再不回来。
“怎么回事?!”
嵬名察哥在自己的黑牛纛下奋力大吼。
由不得他如此,尽管从结果上来说这种现象跟宋军骑马散兵造成的死伤、迟滞根本不值一提。但问题在于,宋军散骑突袭完全是预料之中的,而眼下这种现象却是超出察哥理解的……作为一名主帅,和马上要打大仗的战场指挥官,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随着察哥的严厉质问,数名军官、亲卫分成小股四下出动,一面去救援、收拢部队,一面试图去拦截和问询。
而很快,便有侍从匆匆折返,给察哥带回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大王!来袭的兵马里大半都是本地的党项人……那些人亲口说,按照此番宋军的规矩,无论是带一个首级回去,还是领一个活人回去,便都有一个一年五十缗钱的正兵待遇!便只是冲到岸边再折回去,也有三斗粮食的赏格!”
察哥目瞪口呆,身体在湿漉漉的战马上晃了一晃,方才止住身形。
而片刻后,意识到自己根本毫无办法的他匆匆回头,却只是催促部队速速渡河,速速向前,在开阔的麦田中集结部队。
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即便将注意力放回到战事本身后,察哥也依旧遇到了困难……渡河速度太慢了,而宋军的骑马散兵却越来越多,似乎每有一批西夏部队渡河,便有相对应比例的骑马散兵加入到滩头袭扰之中。
双方的实际数量对比,一直处于一个二比一到三比一的合适区间。
量变引起质变,随着双方数量的直线上升,这种突袭的血腥程度也在加深。
渐渐的,随着一批又一批的宋军散骑接连不断在滩头四处袭扰、猎杀,甚至不惜付出袭扰战不该付出的死伤也要持续拖延西夏军队集结的步伐时,察哥敏锐的意识到,宋军派出这些部队,绝不仅仅是为了一点袭扰……一定是有更大战术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