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为何,他又总觉得哪里有着些许遗憾,偏偏说不清楚。
时值仲秋,一风既起,秋叶纷纷而落,杨沂中小心转回侧方肃立,赵玖更是准备继续清点人事任命,召见相关官员。
然而,忽然间,头顶一声雁鸣,引得赵官家抬起头来,赫然见到侧前方的秋日高空之中,有南飞之雁数十只,正排成一个人字形自北向南飞去,然后丝毫不停,一直到消失在他视野不及之处。
恍惚间,赵玖终于醒悟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乎,其人随意撕下一张纸来,抬笔便写,写完之后,直接交给了刘晏:
“将此信发到兰州,着人送给耶律大石,就说是贺兰山下忘记与他的。”
言罢,这位官家便兀自打起精神,继续处置起了政务。
另一边,刘晏低头瞥见是一首词,经历过那日贺兰山情形的他当即心下醒悟,便应声而去,丝毫都不停留。不过,即便是刘统制素来是公认得实在人,此时大剌剌的白纸放在自己手中,无遮无碍,去装匣的途中,这位辽国进士也终究是忍不住低头去瞥了几眼。
正所谓: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不跨黄河非好汉,屈指行程千万。
贺兰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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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而嵬名云哥则赶紧叩首谢恩,却也终于开始泪流难止。
匣子一去,赵玖这才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喟然相询:“嵬名云哥,你们彼时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逃到了地斤泽。”云哥含泪俯首相对。“昔日祖宗起家之地……”
赵玖这次是真茫然了,他虽然此番征伐西夏前恶补了不少西夏的常识,但多是如今西夏地理情势,对往日历史还是不知道的。
倒是吕本中在旁,赶紧稍作解释,而赵官家这才知道,所谓地斤泽正是西夏起家之所——昔日大宋立国,夏州被党项贵族贡献给了大宋,西夏太祖李继迁不服,率数十骑出奔,去了夏州北面三百里的沙漠绿洲地斤泽,就在那里积累实力,聚拢部落,最终百战不屈,不但夺回夏州,还全取横山,继而占据兴灵,与吐蕃余部争雄,死在了西征路上,也成为了西夏事实上的开国奠基之人。
听完这里,赵玖不免好奇:“既然已经逃到那种地方,俨然是决心复国的,为何不坚持下去,反而要内讧呢?”
嵬名云哥闻言大恸:“陛下,外臣不是内讧,而是奉命为之!不能坚持下去的缘故,不是外臣,也不是国主,更不是护送国主至地斤泽的嵬名(李)良辅将军……国家衰亡,可国主秉国四五十年,权威尚在,而其余人等,九死一生,待到祖宗兴复之处,哪个不是忠心耿耿,不计生死的忠臣?”
赵玖愈发不解:“那李乾顺为何又失了志气?”
“因为天运不在大白高国了!”嵬名云哥愈发恸哭不及。“外臣到了地斤泽才发现,昔日水草风茂,可为根基的绿洲早已经萎缩不堪,莫说放牧种植,就连饮水都艰难……才聚集了一两千人而已,不过几十日,其中泉眼居然被饮用枯竭……士卒日夜离散,少数忠心者欲随从至死,却往往为一壶水所困!到了后来,嵬名(李)良辅将军干脆杀了自己儿子,一面是要节约用水,一面是用血水去供给甲士……却被国主察觉,再不能忍受,说自己可以死,却不能让太子和越王沦落到饮血的地步,便让外臣动手……然后让外臣与良辅将军携首级带太子与越王来东京求见陛下,因为大宋对降臣素来能与富贵,倒是女真人不知道秉性……结果快走到沙漠边上的时候,良辅将军却又说他杀了儿子是为了君主,现在君主没了,杀子之举宛如牲畜,便又将最后存水与太子、越王托付与我,自己直接折返入大漠之中了……外臣无奈,只能继续带着太子与越王往东南行,结果撞上了折氏的搜索兵马。”
众人听到西夏最后的下场这般惨烈,也是个个色变。
唯独赵官家,感慨的与众不同:“都说了,西夏在上游开发过度,水土流失,你们还不信……”
周围诸臣闻得此言,愕然之余,居然又有几分信了。
“也罢!”赵玖叹气道。“既然如此……朕便赐你一个宅院,你收两个孩子为义子,从此好生在东京过活便是。”
年轻的嵬名云哥闻言泪流满面。
且说,此次来东京路上,云哥早已经得知是耶律余睹挑起此番灭国之谋,回想当日自己那些言语,外加亲手杀了李乾顺的罪恶感,让他几次三番想自寻死路……但国主既死,如仁多保忠等辈又转的那般快,外加李良辅也死,此时他若死了倒也简单,可才七八岁的太子和更小的越王又如何?
没有自己照顾,怕不是哪日直接得了风寒便活该死了吧?
一念至此,嵬名云哥不但压下死意,反而含泪叩首顿地:“外臣请以献首之功,求个有用出身,故国太子、越王在此,外臣绝不会反复,请陛下垂怜!”
赵玖思索片刻,回头与几名近臣交流一二,方才微微颔首:“你这般情势,朕若不用,反而让人说朕小气,这样好了,你既是党项本地将领,该会养骆驼才对吧?”
“外臣自然懂得!”嵬名云哥赶紧应声。“外臣愿仿效金日磾,为陛下牽驼!”
“不用你牽骆驼,朕正要重建群牧司,也就是你们党项的飞龙院,在东京城外有一处骆驼养殖点,你挂在御营下面做个掌管骆驼的后勤差遣……看看能不能帮着枢密院整饬出一支泼喜军来……然后还可以以党项皇族的身份与仁保忠一起入公阁,给宁夏那边做个交代……如何?”赵玖和气相询。
“外臣……臣感激不尽!”嵬名云哥咬牙换了称呼。
“那就下去吧。”赵玖随意挥手。“吕舍人去带他们安顿。”
嵬名云哥赶紧喊上李仁孝,又按着不懂事的李仁友叩首谢恩,然后匆匆随吕本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