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山连连颔首,明显有些敷衍之态。
而高庆裔也不再多留,直接下楼而去。
暂不提这几个渤海人如何喟叹局面,只说王伯龙既死,其部主力骑兵尚被围在营区内,留在河对岸的步卒也被大举冲杀,两侧几乎是一起全面崩溃,但不过是一两刻钟后,已经看到溃军、意识到情况不妙的阿里部便仓促在北面显现。
宋军背嵬骑军当即一分为二,一部与阿里部混战阻击,一部继续冲杀不断,以图尽量歼灭更多金军溃兵。
但是,随着阿里部过河骑兵越来越多,尤其是随后元城中残余骑兵冒着巨大伤亡强行自结冰的水门出城,也渐渐涌现在南侧,背嵬军到底是放弃了全歼王伯龙最后残余的意图,开始谨慎撤退。
而待到半个时辰后,随着宋军彻底撤回营区,战场东线重新归复平静,民夫甚至开始在最东端大举修补起了防线。而东线南侧,讹鲁补与完颜奔睹的旗帜也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大名城身后。
这二将路上遇到溃兵,便已经惶恐不安,待到与阿里部汇合,打听到具体战况,又寻得王伯龙那已经如棉絮一般的尸身,却是彻底惶然,如丧肝胆。
这根本不是什么战败受挫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大将战死的问题,这是一个万户被凭空断送,而且是这么快被断送的问题!
考虑到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甚至都不止是一个万户没了那么简单。
有些道理,这些将军未必能说得清,却不耽误他们内心有一个感性而敏锐的认识。
下午时分,预定的总攻时间到达,完颜奔睹、讹鲁补、阿里,还有逃出城的高庆裔、蒲速越等将只是枯立,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更不知道要不要按照原计划发起总攻。
阿里干脆不知道去哪里。
非止是这边,便是北面的杓合部闻得讯息,也不知道该不该往宋军最牢固的北面防线上送命。
不过,讯息的传递是有延时的,并不知晓这些的西线金军主力,依然组织并分派好了兵力,并在预定时间冒着巨大危险升起了热气球。
唯独热气球升起后,金军高层指挥官便也察觉到了战事的不对劲,因为最起码杓合就没有按计划发动牵扯作战,东线足足三个万户的动静也没理由这么小。
就在犹疑不解之间,一骑自北面而来,杓合抢在拔离速和兀术质问之前递交了刚刚获知的确切情报。
拔离速先看,目瞪口呆于当场,继而双手不加掩饰的颤抖起来。
兀术忍耐不住,直接上前劈手夺来,而这一次,随着后脑勺又一阵翻腾之感,他却是再无之前的隐忍了。
“王伯龙!还俺万户!”黄河之畔,本能脱口一吼,兀术便觉得眼前一黑,几乎从马上栽下。
所幸太师奴在侧,扶住了这位魏王。
就在兀术被情报震动到进退两难之时,宋军营垒内,最后一丝战事也彻底被了结,一战虎口拔牙,虽有波折,却终究建立奇功,充当指挥台的土山上,自然振奋莫名。
和两侧的金军一样,或许不能说出一二来,他们也都晓得,在这种节骨眼上,这般迅速和顺利的歼灭了金军的一股有生力量,其影响绝对是超出战胜本身的。
田师中更是敏锐意识到,原本显得艰难的大局已经松动。
而也就是此时,几乎全程没有离开座位的岳飞注意到了一个信使,然后转向了了闻讯后明显色变的黄纵:“何事?”
“王刚王统制伤重,回来后片刻便死了。”黄纵无奈以对。
岳飞沉默片刻,微微颔首,表示知道,然后便一言不发,看向了西面。
彼处,依然杀声震天,依然有以十万计的兵力在河道上下奋力搏杀,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但人已为,事已毕,又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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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高景山冷冷看着这一幕又一幕,他看到王伯龙为了贪功,将自己的铁骑撒入到了宋军厚实而复杂的营盘内;看到这些在野战中本可横行无忌的百战精锐因为营盘和地势,外加追击宋军溃军的缘故,自然而然的被分割开来;他看到这些骑兵为了有效作战和躲避密集的弓矢,不得不下马步战。
现在,他又看到那支让他印象深刻的宋军骑兵。
这支骑兵小心翼翼,试图潜行过河,结果甫一踏上东面河道,便引起了王伯龙遗留部属的注意与示警。
得到了警告的王伯龙诧异调转马头,就在河堤上探头去看,仅仅是一眼,这位战事经验丰富的万户便猛然醒悟,然后面色大变:
“摇旗!”
周围军官一时措手不及。
“摇旗!”王伯龙回过头来,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立即摇旗,让前军撤回去!这是陷阱!”
身侧亲校恍恍惚惚,赶紧一起摇动了数面旗帜,并吹响军号。
宋军营盘内,虽然有些艰难,但依然在推进的金军下马重骑愕然回头,这个声音与旗帜明显是要撤退的意思,但为什么要撤?
他们处在下面根本没有视野,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少人当即心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