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秀年纪小,守了一会儿之后变哈欠连连,容碧觑她一眼,指了指床榻边的小杌子,“你先眯一会儿,待会儿我跟你换。”
话音刚落,外间的庭院里却响起了静双惊讶无比的声音,“爷怎么来了?”
面色沉沉的齐衡玉并未搭理静双的话语,而是大跨步的走进了里间。
他一进屋,容碧和昏昏欲睡的芦秀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迎上前道:“奴婢见过世子爷。”
此刻的齐衡玉心情不善,懒怠与这些奴婢们多话,连叫起的话也省了,一径走到了镶云石架子床旁。
婉竹正面色通红地躺在床榻之上,烛火摇曳,他只能透过朦朦胧胧的帘帐去勾画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形。
他想,今夜被愁云惨雾笼罩着的他无处可去,也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能避来这竹苑躲一躲是非和闲言碎语也是好的。
齐衡玉扫一眼病容满面的婉竹,便出声问容碧道:“你们姑娘怎么突然病了?”
容碧战战兢兢答道:“今日晨起时姑娘就发了热,关嬷嬷要去请大夫,可姑娘说她能撑得住,不必这般大动干戈。到了晚间便说起胡话来了。”
这话一出,齐衡玉霎时想起了昨夜他肆意妄为的行径,和婉竹虽然不愿,却不敢推拒的模样。
她应是在那个时候染上了风寒。
“你们姑娘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性子太胆小。下次遇上这样的事,全由关婆子做主就行。”齐衡玉说罢,便往临窗大炕上一坐。
婉竹的针线箩筐还放在桌案上,齐衡玉挪挪指尖就唾手可得,他便也拿过来瞧了一瞧。
那针线箩筐里正摆着一个绣绷,上头缝着墨竹纹的花样子,取的是“节节高升”的寓意,一看便知是要做给他的活计。
齐衡玉自小到大的穿戴之物都是由府里的绣娘缝制的,李氏不善女工,从没有为他做过一针一线。
杜丹萝就更不可能了。
是以婉竹还是除了绣娘之外,头一个为他做针线活的人。
他居于高位久了,心安理得的接受旁人的服侍和讨好,并不知晓这一针一线之间藏纳着多少心血和汗水。
如今将那绣绷握在手心,体悟到凹凸凸起的痕迹,恍惚间仿佛瞧见了婉竹安静地坐在临窗大炕上,为他穿针引线的模样。
他心里划过些异样的涩感。
也正是在这时,躺在床榻上的婉竹再度说起了胡话,先是一声如小兽低鸣般的泣音:“娘。”
哽咽着的、带着浓浓哭腔的一声呼唤。
齐衡玉放下了手里的绣绷,起身走到了床榻边上,便见婉竹柳眉微颦、眼角垂泪,素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无措与惊慌。
“娘。”她再度哽咽出声,即便是在梦中,泪珠却也如潮般从眼角涌出。
齐衡玉不知怎得心口闷闷得发紧,他立时吩咐容碧,“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他又破天荒地发起了善心,拿帕子替婉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