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魏应洲的评价甚高。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活在风口浪尖,她没有被舆论打垮,可见其定力已强于大众百倍。
他有意多聊几句:“魏总今日是为桥银而来?”
“不,我为与您借一步说话而来。”
“哦?”
“关于费董您,为什么要借宗家人之手,突然对我发难,林林总总,都值得我亲自跑一趟。”
他笑了,笑容中有对她的纵容,好似一个长辈对一个至亲晚辈,无论她如何发难,他都能予以理解。
“魏总。”
他毫不隐瞒他所知道的一切:“诚如你现在所知,你是费家人,你母亲姓费。”
魏应洲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当场变脸。
费士桢,汇林银行董事会主席,执掌汇林五十多年。比起宗明山,费士桢更令人生畏。年轻时,他用野心、手段;现在,他用精力、健康。他就像一个顶尖的对手,永远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健康的身体。上东城商界被传媒称一声“大佬”的人不多,费士桢就是其中之一。
对这样的对手,单刀直入永远是最好的方法。他知道你所有的套路,因此无须再藏。
魏应洲直视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母亲应该姓费?”
“从她出生之日起。”
魏应洲脸色骤变。
这人竟这样狠,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却隔岸观火,静待事态恶化,不惜牺牲亲生女儿。
费士桢看出她的内心风浪,有意降低二人冲突:“更进一步说,那时我只是怀疑,但并没有验证过。我的怀疑理由很简单,从她的出生时间倒推你外婆的怀孕日期,就可令我合理怀疑。”
“那你后来,是何时验证的?”
“我是在你身上验证的。”
“……”
“你十九岁那年,出了一次交通事故,进医院做检查、治疗,我安排人在成堆的检查项目中安插了一项DNA检测。”
魏应洲暗骂了一句。
那宗车祸,她确实记得。后来进医院后的冗长检查,她也记得。她当时就怀疑过,一个车祸轻伤而已,怎么要做这么多检查。医院院长告诉她,车祸可大可小,全面检查可以排除隐患。她信了!
“好的,那我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从你母亲身上验证,一直等到在你身上验证?”
费士桢接下她的话,接得天衣无缝,全无错误。这让魏应洲知道,这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总是快她一步。
他似乎并不打算瞒她,十分坦诚:“因为,你母亲对我没有构成威胁;而你,对我、对汇林,都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大凡成大事者,内心都有一杆秤。
亲情、婚姻、子女、事业,哪项可加,哪项可减,都需精斟细酌,错一步都是不行的。加法容易,减法难。所谓减法,就是牺牲,不仅要舍得牺牲,还要做对牺牲。没有些不仁不义,断然是做不到的。
费士桢从前在这方面做得并不好。正因为他没做好,讲仁义讲感情,才有了一生最大的意外:宗清欢的出生。
精明如他,仔细推断,就大有理由怀疑宗清欢是他的亲生女儿。然而,现实的一切都令他无法轻易做出任何举动。要认亲吗?不行,宗、费两家并无交集,既不交好也不交恶,这是最安全的关系,也是制衡上东城商界的重要砝码。一旦他先动了,打破平衡,未来会怎样,他难以预料。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费家将惹上一场不小的麻烦,甚至波及他的信誉和名望,有心人若从中作梗,他的汇林银行董事会主席之位还能不能坐稳,就不那么好说了。
当然,对宗清欢,他也是舍不得的。
毕竟是他的亲生女,说不关注是不可能的。他动用多方势力,定期打探,得知了很多事。比如,宗明山将之视如己出,十分疼爱;比如,庄素央将之冷淡处理,从不多言。这令费士桢松一口气。作为母亲的庄素央尚且狠得下心冷淡视之,难道他不行?而宗明山的疼爱,适时地弥补了他的亏欠感。对此,他是心存感激的。在以后的几十年里,他将这份感激表示得十分具体:他没有一次让汇林和桥银在商界有做对手一争高下的机会。能让的,他让;能避的,他避。而这也更让费、宗两家毫无交集,也让他更安全。为一个宗清欢,他做到这等地步,他觉得尽责了。
直到魏应洲的出现,令他心里这杆秤彻底失去了平衡。
上东城近十年的商业天才,魏应洲独占鳌头。这里面,一半是天分,一半是宗明山的悉心教导。
费士桢曾以局外人的身份仔细观察她多年。从她入主桥银、执掌桥银,再到带领桥银,费士桢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