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六栋五楼。
大清早,刘程陪着导师过来查房。
别看年过五十的导师平日里是个不苟言笑的女强人,对待老人孩子却一向格外温柔耐心。今日也不例外。
走近了,看到病床上身形孱弱的男孩,女人又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
“小远,”她小声问他,“最近还有没有发烧?咳嗽出血的情况多不多?”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记得,要通知医生或者护士姐姐,不能像上次那样、最后搞得情况很危险,知道吗?你爷爷会担心你的。”
“小远乖。”
孩子年纪不大,才刚满七岁,瞧着却至多不过四五岁的体型。
消瘦苍白,脸上常年没有血色——幸而性格是好的,没有像其他很多饱受疾病折磨的孩子,要不变得阴郁自卑,要不变得暴躁易怒。
她这边温柔嘱咐,他就每每乖巧点头。
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很是认真。
直到两个医生先后离开。
小远突然掀开被子,慢吞吞从床上挪下来,随即去了同层楼另一边的男厕。
门上挂着“清扫中”的标识牌。
他却并不意外。
只上前去敲门,三下又三下,门很快打开一条缝。他仗着个子矮、泥鳅般钻了进去。
门关上的同时,他亦一把抱紧了男人的腿。
而男人由他抱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远,”低沉的男声中隐约听得愧疚情绪,“听爷爷说,你最近一直在打针。”
“嗯!不过我都没哭哦。”
“……你很勇敢。”
“因为我是爸爸的小孩啊,”小远抱着他的腿、像只瘦过头的树袋熊,说罢,又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我是警察的小孩,警察都是不怕苦不怕累,不流眼泪的。我也可以做到。”
有好几次打针的时候,小解哥哥在,他就这么跟他说的。
梁振的表情却在听到这番童言稚语后微微一变。
只是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却终究不好说什么。他也只能拍拍孩子的肩膀视作鼓励。
而这逼仄而短暂的亲子时间,也已是他海绵挤水般挤出来的宝贵空隙。
没五分钟,厕所外头便有人拍门,他无法再久留。
最后叮嘱了小远几句,如果缺钱就用之前给爷爷的卡、要好好照顾身体、要是“天使姐姐”有消息一定要告诉爸爸,便拉高口罩,恢复来时乔装的清洁工装扮,打开了厕所门。
他推着小推车去了楼道的清洁间。
换下衣服,戴上帽子,随即快步离开了住院部。
然而从前一向没出过岔子的小路——在他拐入医院右侧的小巷,翻过第三道围墙时。他却清楚地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背后不远处。
他的动作已经很快,但那个“追击者”显然更快,他挥拳瞬间,身体右侧露出破绽,那人瞬间矮身右撤,紧接着手臂横过他脖颈——快、准、狠的一记锁喉。
熟悉的果决和狠辣。
他瞬间
意识到来人是谁。
当下也不留情,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的同时,趁人不备,左边手肘猛地击向对方肩膀——正是解凛此前枪伤的位置。
他得以脱身。
但也只有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