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教授点头:“有老朋友来看你爸,正在屋里聊事情。你不用进去了,去招待自己的朋友就行。”
“好嘞。”初澄笑应了声,回身轻声唤上喻老师,挑眉示意,“走。”
初澄的房间在这套院落的东厢房。室内是现代的平层套间设计,空间极大,客厅、书房、卧室各种功能区顺次相连,一眼无法望穿。
“你随便坐也随便看,我马上就过来。”他引着自己的朋友进入,脱下外套随手挂在一边,转身又要出去。
“好。”喻司亭留下安静地等着,顺带做起简单的参观。
虽然这家伙在亭州与人合租着小两室,还时常自嘲喜欢蜗居,但他在家里拥有着一间大概百余平的开放书房。屋内嵌着整两壁的六米顶高踩梯书架,按门类塞满各式藏书,触类旁通,井井有条。
喻司亭随手拂过其中明显看上去年代久远的两排架子,《毛诗注疏》、《左传注疏》、《陆放翁诗集》、《纳兰性德词》……这些应该都是他儿时用来抄写练字的。间隔这么久,所有的书籍依然保存完好,还有时而整理的痕迹。
再向前走两步,书籍风格俨然不同。国内外的近现代小说名著,还有大量的漫本杂册,甚至是网络游戏宣传的插画集。因为种类过于杂糅,凭这些完全判断不出主人的性格和喜好,却在其博爱和兼收并蓄的程度上可见一斑。
很快,喻司亭被一个插空摆放的相框吸引了注意力。
这张照片上的初澄大约只有四五岁,小小一只,俊秀的眉眼已见卓绝出挑。在他纤细的脖颈上一次性挂着十几二十枚的奖牌,孩子的表情却异常惹人怜,乌溜溜的眼睛里噙满委屈,不见半分开心。
喻司亭从前偶然读起老爷子的传记时,其实有在脑中想象过儿时的初澄会是什么样子,但远没有这个率真可爱。他小心地把相框拿起来端详。
“喻老师是黑历史挖掘机吧?我这满屋子的光辉记录你都看不见,唯独盯着最狼狈的一张。”伴着吱呀的门声,初澄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水果回来。
“这还不算光辉?”喻司亭回过头,对他晃晃照片,“被奖牌坠得都要直不起身了。”
初澄笑得无奈:“你看仔细,那会儿我还没上学呢。身上所有的奖牌没有一块是我的。”
如果
()认真去瞧,的确能依稀辨认出那些奖牌上的名字略有不同,甚至有的是两个字,有的是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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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澄把果盘放在喻司亭手边,略显苦涩地扬了扬嘴角:“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但我从来就不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想要解释照片的事,他就不得不提起那段可以称作是苦逼的孩童光阴了。在一个还没有“鸡娃”名词的年代,外表看着光鲜的小初公子就已经是这个世界参差的见证者了。
“小时候,父母的世交和好友成群而居。住在同一片儿的不是这里的教授,就是那里的大师,他们家里的孩子养得也都优秀到离谱。我年纪最小,又事事垫底。有时候长辈们忙在一起,就会嘱咐各自的孩子领着我一起玩。”
直到现在,初澄依然记得自己四岁时坐在小提琴演奏会的台下,等着邻居姐姐表演完来抱;五岁时被一整个物理竞赛的国集队教做力学实验,六岁被迫去听全法文的演讲比赛,隔天又被邵纪带到了围棋职业定段现场。
“我在精英修罗场里遭受过各种降维打击,经常跟不上哥哥们的思维,再加上那时候基本没机会见到普通的同龄人,这些导致我对智商没有概念,总觉得自己是个笨蛋。这张照片就是拍在那个时期了,忠实地记录了我为神仙们跑腿打call的日常。”
他就连皱眉的原因都这么可爱。喻司亭笑着,用指腹抚了抚照片上那道微蹙的眉宇,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真相的?”
“上了小学啊。”初澄随手拿起砂糖橘,又递给喻司亭几个,“那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吊车尾,甚至还有点平淡无奇的小聪明。于是连跳两级,开始了解放天性,什么都想学一点,但又什么都没兴趣专精。”
“恩,像你的性格。”喻司亭坐到沙发上,接下对方递过来的水果举了举,算是感谢款待的意思,然后慢条斯理地剥开,“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在两位老师的严谨家风下,是怎么样长出了你这样的……”
他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坏蛋?可能基因变异吧。”初澄笑笑,看向自己桌角的一张画作,“虽然我父母都很开明,但他们从事的职业、受过的教育、生活的环境使然,有时免不了会多些原则要求。但好在我小时候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会做我的保护伞。”
喻司亭循着视线看过去。他能猜到这幅画的作者,是初澄的外祖父金钊曲,那位已经过世的国画花鸟大家,也是给小太阳取名字的人。
初澄说:“他抚育了我母亲和舅舅,之后也把同样的理念传递给了他们和我。生养孩子并非是任何人生命的延续,而是要教他们以热爱的方式过完独属于自己的一生。”
喻司亭抚慰式地搭了搭面前人的肩膀。他终于知道初澄清晰的教育观是受谁影响了。
不得不说,小太阳再离经叛道,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职业。因为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去爱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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