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理会陛下和陈老院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御书房内,陈老院长行刺陛下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事情,没有人能,也没有人敢替陈老院长说情。行刺陛下,本来就是凌迟的死罪。
叶重的心里生起一丝寒意,他很了解陛下与陈萍萍曾经有过的关系与情谊,只怕陛下也是愤怒和失望到了极点,才会赐陈老院长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只是……庆国自开国以来,皇权虽然如这片大陆数千年历史一样,极难动摇。但是庆国的历任皇帝陛下,对于臣子都持着一种温和的态度。尤其是这数十年来,庆律几经修订,已经废了无数酷刑,便是对于谋逆之辈,往往也就是斩首灭族。
尤其是对于士大夫及朝中大臣,陛下向来温和,哪怕三年前的京都谋叛一事,最后也只是剐了十三城门司统领张德清一人。
然而与监察院的陈老院长相比,张德清又算是什么?
叶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由又想到了陛下先前倒在自己怀里时,贺大学士高声凄厉唤出来的那句话,他的唇角不由闪过了一丝寒意。
陈萍萍行刺皇帝的消息,经由贺宗纬的那声喊,顿时传遍了整座皇宫,惊动了宫里所有的人,然后自然也成了京都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
皇帝陛下事后可能念及庆国朝堂的平稳,念及范闲和整座监察院官员的态度,或者说……念及这些年来陈老院长为庆国立下的件件功劳,
不,叶重了解皇帝陛下的性情,就算他要赐陈老院长一个光彩些的死法,也不可能是因为陛下与这位老院之间的情义,在御书房里那个古怪武器的响声之后,陛下对于陈萍萍有的只是愤怒有怨毒,而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唯一可能让陛下收回凌迟旨意的,只能是为庆国的将来着想,为了范闲以及正驻兵东夷城的大皇子心情考虑,为这片江山考虑。
死也有很多种死法,无比屈辱和残忍的凌迟与一方白绫,一杯毒酒相比,肯定前者会让监察院、范闲、大殿下生出更多的怨怼之意。
然而这一切,因为贺大学士那“恰到好处”的一声惊呼,变成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为天子有天子的尊严,天子的愤怒。
叶重叹了一口气,怔怔地看着秋雨之下的皇城,心里百般滋味杂陈,不知道今夜的监察院方正建筑之内会发生多少故事,自己与史飞奉命押在监察院外的那上万精兵,会不会真的需要大杀一场。
秋雨缓缓落下,他轻轻地咳了几声,知道陛下愤怒下的旨意不可能改变了,只希望范闲回来时,事已成定局,不然谁知道这个庆国会乱成什么样子。
……
……
监察院那座方正建筑之外也在飘着秋雨,越来越冷,越来越寒。言冰云冷漠地站在窗边,那幅一直蒙在窗上的黑布已经被他撕了下来,扔在了脚底下。
他静静地看着皇宫的方向,平静而有力地发出一道道命令。凭借陈萍萍和范闲的信任,他已经在监察院里掌握了很多力量,然而就凭这些力量,他依然无法压下监察院内部正在幽幽燃烧的鬼火。
从这些穿着黑色官服的官员心中所生出的黑色的鬼火。
好在事前言冰云已经做了足够充分的准备,老资格的官员,对于陈老院长无比忠诚的那些官员,已经被他提前支到了西凉还有江南东夷诸地,他们已经离开了京都,不然事态更难控制。
宫里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院中,陈老院长行刺陛下的消息也已经变成了事实,陛下受了重伤?言冰云不知道这是陛下的借口,还是自己一直无比崇拜的陈老院长,真地做到了很多人都无法完成的事情。
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他冷冷地转了目光,看着监察院外那些街巷中,并没有遮隐痕迹的庆国精锐军队,摇了摇头,自己必须保住这个院子,尤其是在陈萍萍必死,范闲未归的时候。
没有人能够和陛下,和庆国强大的国家机器对抗,哪怕监察院是这个机器里最强大的一环。
言冰云转过头来,看着屋内的七位主办大人,幽幽说道:“准备接手……”他的眉头皱了皱,略顿了顿后,十分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
“钦犯陈萍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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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颤动了一丝,似乎没有想到如今的世间,居然还有人能够让自己距离死亡如此接近。一股难以自抑的怨恨与愤怒,在这位君主的身体内开始发酵,开始升腾。
皇帝的手扼住了陈萍萍的咽喉,盯着他的眼睛,闪过一抹令人寒到骨子里的怨毒之意,一字一句说道:“朕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御书房玻璃窗外数道灰影闪过,几个人猛地撞开了御书房的木门,冲了进来。在园门处,叶重姚太监等几位大人物远远地避着御书房,但却是清清楚楚听到了那两声巨响,他们心知不妙,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护驾,然而依然迟了。
叶重到的最快,姚太监次之。然而当他们进入御书房后,看着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却同时保持了沉默,因为这一幕太过灼痛他们的眼。
他们看到浑身是血的皇帝陛下,扼着浑身是血的陈老院长,他们的内心震骇,不知如何言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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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松手,任由陈萍萍的身躯从自己手间颓然堕下,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脚下的老战友,老伙伴,老奴才,用冷郁而怨寒到了极点的声音说道:“押往监察院的大牢,明日将这逆贼凌迟处死。若在三万六千刀之前,让这老狗死了,你们和太医院的废物,就给他陪葬。”
叶重和姚太监如堕冰窖,而刚刚满脸惶急跑到御书房外的贺宗纬听到这句话,更是吓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也不是因为陈萍萍的罪名,也不仅仅是因为皇帝陛下那寒到骨子里,愤怒到骨子里的旨意。
国朝三十年来,从未有极品大臣被凌迟处死,这是一种最羞辱,最残忍的死法,更何况,这道旨意所指……是陈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