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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不可失,范闲的唇内再次吐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将体内残存不多的真元全数逼至了指尖,隔空遥遥一摁,再刺皇帝陛下的眼窝!
皇帝陛下一拳击空,面色的苍白之色更浓,然而看着范闲再次刺来的那一指,陛下的眼眸里没有任何退怯之色,唇角反而泛起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陛下也伸出了一根食指,向着范闲指尖的剑尖上摁了下去,他的身形飘然而前,倏乎间将二人间的距离压缩至没有!
嗤嗤气流乱响,电光火石间,皇帝陛下的指尖便触到了范闲不停喷吐剑气的指尖,两只细长的食指并在了一处,一只手指不停颤抖,另一只却是异常稳定。
两只手指的指腹间气流大作,光芒渐盛,激的四周空中的雪花纷纷退避而去!
皇帝陛下的唇角笑容一敛,右臂轻轻一挥,食指上挟着一座大东山向范闲压了下去!
喀的一声,范闲食指尽碎!
身体如被天神之锤击中,整个若风筝一般颓然后掠,却不像先前主动卸力那般后掠,而是整个人似乎已经再无任何支撑之力,猛地摔倒在了雪地里,再也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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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生死相搏的君臣父子二人似乎都忘了先前刺空的那一剑,自范闲手上脱落,呼啸而向着太极殿正门处飞去的那把大魏天子剑。
但其实这一对父子二人都没有忘记,因为在这样一场战争中,世间至强的这对父子,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消耗任何不必要的力量。
此剑一飞,必有后文。后文正是太极殿幽静正门上面精美繁复的纹饰,因为当范闲指尖第一次喷吐出令人震惊的剑气时,太极殿紧闭着的正门就这样诡异的开了。
穿着一身布衣的王十三郎就从那黑洞洞的庆国朝堂中心里飞了出来,在半空中接住了范闲脱手的那柄大魏天子剑,右肘微屈,在空中如闪电一般掠至,身形微涨,一身暴喝,集结着蓄势已久的杀伐一剑,就这样狠狠地向着皇帝的后颈处刺了过去!
王十三郎,壮烈天下无双,这一剑所携的壮烈意味更是发挥到了极至,较诸当年悬空庙上一身白衣的影子,从太阳里跳了出来的一剑,更要炽热三分,光明三分,明明是从皇帝陛下身后的偷袭,却硬生生刺出了光明正大的感觉!
剑心纯正的剑庐关门弟子,全得四顾剑真传,那夜又于范闲与四顾剑的对话中,对霸道真气有所了悟,此时集一生修为于一剑,何其凌厉,若是范闲面对这一剑,只怕也必将受伤!
然而皇帝陛下似乎根本就知道身后那座幽深的大殿里,会忽然跑出一个九品上的强者出来,一指大山压顶将范闲击倒在地,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也不转身,直接一袖向后拂出。
庆帝此生,一拳、一指、一袖,便足以站在人世间的顶端,无人敢仰望其光芒,然而今日他的这一袖却无法气吞山河,风卷云舒般地卷住王十三郎的壮烈一剑。
因为他终究是人不是神,因为正如范闲判断的那样,如今的陛下已经不是全盛期的陛下,这些年来的孤独老病伤,无论是从肌体还是心理上,都已经让他主动或被动地选择从神坛上走了下来。
王十三郎的那声暴喝依然回荡在空旷的皇宫之中,而剑芒乱吐的大魏天子剑已经嗤的一声刺穿了劲力鼓荡的庆帝龙袖,擦着皇帝的胸膛刺了过去。
皇帝拂袖之时,已然微转身体,十三郎的这一剑虽然凶猛,却依然只是擦身而过,只是刺伤了庆帝些许血肉!
而皇帝袖中的那只手却已经像金龙于云中探出一般,妙到毫巅地捉住了十三郎的手腕。
王十三郎手腕一抖,手中的大魏天子剑如灵蛇抬头,于不可能的角度直刺庆帝的下颌。庆帝闷哼一声,肩膀向后精妙一送,撞到王十三郎的胸口,喀喇数声,王十三郎鲜血狂喷,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
他感觉一股雄浑至极的力量要将自己震开,一声闷哼,双眸里腥红之色大作,竟是不顾生死地反手一探,死死地捉住了皇帝陛下的右手,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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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花影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从王十三郎的身后闪了出来,就像她先前一直不在一般,就这样清新自然地闪了出来,如一个归来的旅人渴望热水,如一株风雪中的花树,需要温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捉住了皇帝陛下的另一只手,左手。
海棠朵朵来了,这位北齐圣女,如今天一道的领袖,就像一个安静到了极点的弱质女子,依附在庆帝的身边,庆帝的袖边,如一朵云,如一瓣花,甩不脱,震不落,一味的亲近,一味的自然,令人生厌,生人心悸。
不知为何,海棠的出手没有选择攻击庆帝的要害,而只是释尽全身修为,缠住了庆帝的左手。
庆帝的双眸异常冰冷平静,本就清瘦的面颊在这一刻却似乎更瘦了一些,双眼深深地陷了下去,面色一片苍白,他知道握着自己两只手的年青人,是那两个死了的老伙计专门留下来对付自己的,可是他依然没有动容,只有一声如同钟声般的吟嗡之声,从他那并不如何强壮的胸膛内响了起来……
雄浑的真气瞬间侵入了两名年青的九品上强者的体内,一呼吸间,王十三郎的右臂便开始焦灼枯萎,开始发荡,数道鲜血从他的五官中流了出来。
而海棠朵朵的情况也不见得好,一口鲜血从她的唇中吐了出来,身体也开始剧烈地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皇帝陛下震落雪埃之中。
此时太极殿的雪地上,开始染上了血红,而不远处的范闲就那样颓然地躺在雪地中,似乎再也无法动弹,似乎谁都无法再帮助海棠与王十三郎,这两名被曾经的大宗师们公认最有可能踏入宗师境界的年轻人,难道就要这样死在世间仅存的大宗师手中?
皇帝陛下的心里闪过一抹警意,虽然从昨夜至今,他一直警惕着一切,他从来不以自己的宗师境界而有任何骄纵,他不是四顾剑,他没有给范闲一系留下任何机会,虽然直至此时,直至先前在太极殿上,他都没有发现自己最警惧的那个变数发生,可是眼下这抹警意仍然让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面前那片滴落着红晕的雪地。
皇帝陛下的目光触处,雪地似乎开始了极为迅疾的融化,这当然不是陛下的目光灼热,而确确实实是从先前范闲指尖吐露剑气的那一刻起,下方的雪地已经开始融化了。
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庆帝一指击伤范闲,双手震锁两大年青强者,雪地才真正的融化松动。
雪地之下是一个白衣人。
这位天下第一刺客,永远行走在黑暗中的王者,剑下不知收割了多少头颅的监察院六处主办,东夷城剑庐第一位弟子,轮椅旁边的那抹影子,此生行动之时,只穿过两次白衣。
一次是在悬空庙里,他自太阳里跃出,浑身若笼罩在金光之中,似一名谪仙。一次便是今日,他自雪地里生出,浑身一片洁白,似一名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