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看着妹妹这模样,气极反笑,咬牙切齿,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身旁的下人们也赶紧让开,不敢呆在这二位范府主子的身边。得亏此时婉儿过来,搂着若若不知道低声安慰了多少句,又说范闲离京心情不好,才会如此凶,若若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范闲凶,只是见不得妹妹伤心与刻意躲着自己,这十几天的火憋的厉害。见着妹妹犹有余悸地望着自己,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放柔声音说道:“我凶你理所应当,我是你哥,你是我妹,我若不凶你,你才应该伤心。”
若若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所谓亲疏之说,若兄长不将自己当亲生妹子,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凶自己?姑娘家想通了这件事情,这才眉梢露了丝喜意,对着范闲说道:“那……那……那妹妹见哥哥远行,伤心自也难免,你凶什么凶?”
她将脸一仰,理直气壮说道。
“哈哈哈哈。”范闲终于笑了出来,知道妹妹心结将解,满心安慰。
…………“少爷!再不走就要误时辰了!”
码头旁边的大船之上,大丫环思思叉着腰,站于船头大声喊道。范闲下江南,身边总要带几个贴心的随从,思思打从澹州便跟着他,当然是首选。这位姑娘家一出范府,便回到了澹州时的辰光,整个人都显得明亮了起来。
婉儿看着她高声喊着,不由笑道:“相公你真是宠坏了这丫头。”
范闲笑了两声,在妹妹耳旁轻声叮嘱了几句马上就要传入京都的要紧事,又惊世骇俗地当众将婉儿抱入怀中,恶狠狠地亲了两口,这才一挥衣袖,登上了河畔的那艘大船。
正所谓,我挥一挥衣袖,要把所有银子带走。
———————————————————————小范大人今ri离京,早已成了京都众人的谈话之资,不论是酒馆茶肆,还是深宅大院,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
被软禁在王府之中的二皇子,一面听着属下谋士的回报,一面叹息道:“这厮终于走了。”
谋士无谋,恨恨说道:“亏他走的快,不然一定要扒了他的皮,为殿下泄恨。”
二皇子正蹲在椅子上舀冻nǎi羹吃,闻言皱眉,良久无语,自嘲地笑了笑,幽幽说道:“难怪一直有人说,本王与范提司长的相像……原来其中还有这等故事……不过像归像,我却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你们要清楚。”
他跳下椅子,看着院外ziyou的天空,面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这厮终于走了……感觉真好,就像是谁将我背后的毒蛇拿走了一般。”
京都之外三百里地,一个长的有些夸张的队伍,正缓缓向西面行进,信阳离宫中的女子,正行走在回京的路上,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婿也选择在这一天逃离了京都,对于自己善意地表达和尝试进行的议和之手,对方的反应居然是避之不迭。
外三里那座庄严的庆庙内,一个极为荒凉的场坝中间堆着高高的干柴,正在雄雄燃烧着,火势极旺,烧得里面的物事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皇帝背负着双手,冷冷望着柴火垛,望着里面正在逐渐化作黑烟的那具躯壳。他的身后,庆国大祭祀保持着苦修士的镇静,眼中却浮现着恐惧。
庆庙之外,小太监洪竹正与侍卫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他明天就要被调到皇后宫中任首领太监,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服侍陛下。
…………数ri之后的渭河上,范闲立于船头,久久沉默,峭寒的河面扑面而来,却吹不进他身上名贵的裘服。
他人已出京,情报却依然绵绵不断传来,长公主派了许多前哨入京,而且让老嬷子带了许多信阳的特产入范府,名义上自然是给婉儿的,看来那位丈母娘在利用无功,刺杀徒劳之后,终于承认了范闲的力量,开始婉转地修复母女间的关系。
这只是末节,不属于陈萍萍所教导的天下眼光之内。
真正令范闲感兴趣的,是庆国大祭祀在多年之后回国,却因为在南方的苦修耗尽了jg血,老病不堪死亡的消息,同时知道洪竹被调往皇后宫中任首领太监,他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
他的学生史阐立用手遮着眼睛,挡住凌厉的河风,来到他的身边请示道:“老师,先前船上校总说,依眼下的速度,明ri便能过颖州,再过些天就进入江南路的地界了。”
江南一行人,在离京不远处的监察院秘密船坞里换了船,众人如今坐的船,是一般由水师舟船改装成为的民船。
迎着河风,似乎隐约可以看到江南的如画湖山,范闲微微一怔,点点头,笑着说道:“小史,虽说江南的美女正在等着你去关怀,但不要太着急。”
史阐立面sè一窘,抱月楼的生意要扩展到江南,所以他和桑文都要去,桑文能拖到三月,他身为范闲门生却是不敢拖,一想到当年同福客栈里那几位好友,同学,如今都在江南任一方官员,自己却要变成天下知名的ji院老板,心中滋味着实有些不大好过。
天寒地冻行于河上,确实有些恼火,桑文有福气被陈院长留着,另一人的福气就不大好,硬生生被自己的父亲严令出宫,不用再等到chun暖花开时。
三皇子畏缩地掀开厚厚船帘,望着范闲说道:“司业大人,吃饭了。”范闲之所以有资格教育皇子,便是因为他如今还有个太学司业的身份,所以三皇子以此相称。
范闲回过头来,望着那个仈jiu岁大的孩子,笑容里带着一股子y寒:“那殿下的作业做完没有呢?”,!
争给他带来的只是心烦而已,只是身为父亲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骨肉相残……我估计他可不在乎太子哥哥拥有的名份,将来谁接位,其实还是看他心里怎么想,看以后这些年里,几位皇兄的表现。”
“甚至连这些,都不是皇上关心的重点。”林婉儿继续轻声说道:“舅舅身体好,年岁也不大,他认为自己还能活许多年……他根本没有想过传位的问题。他的心思,其实还是放在天下,雄心犹存。”
范闲的太阳穴跳动了两下,皱眉说道:“陛下……难道还准备打仗?”
“说不准。”林婉儿毕竟是位姑娘家,也是不喜战火之事,幽幽说道:“其实安静了十几年,已经很怪异了,如今西胡不敢东来,南越之事将定,陛下只等着你将内库收拢,江南民生渐安,国库蓄银粮充足,只怕便会再次发兵。”
“看范围。”范闲说道:“关键是战争的层级,如果还是去年那种小打小闹,也不需要怎么cāo心。”
“cāo心?”林婉儿笑道:“这事儿自然是皇上和枢密院cāo心,你呀,要外放江南,就别cāo心了,就算监察院要参与战事,也是三处的事儿。”
范闲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如果庆国皇帝真准备开始第二次世界大战,少不得自己要去打消他的念头,如果智谋不管用,那就试试暴力。
林婉儿不知道他在想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自顾自说道:“按理讲,太子哥哥理应是接位之人,但是你也知道,陛下一直不喜欢皇后,所以这事儿就存着变数,除了大皇兄外,人人都有机会,哪怕老三不过仈jiu岁……你这次下江南,虽然朝野皆知等于是变相的流放,但是陛下让你带着老三……这事情就有些诡异了,相公不得不察。”
范闲点点头,仍然没有说什么,很沉稳地听着妻子的说话,他知道自己马上离京,婉儿心头忧虑,才会破例讲这么多东西。
“太后喜欢太子与二皇子,似乎没什么分别。老人家最不喜欢大皇兄,也不喜欢老三。”林婉儿淡淡将宫里的秘辛说了出来,“皇后虽说没有什么实权,但她与母亲向来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