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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我小范在京里憋坏了,一下江南便恨不得刮几层地皮……”
杨万里听他说话,心头微喜,进言道:“正是,且不论违法乱纲的问题,单说这影响,便对大人官声有极大……”
“是对你的官声影响极大吧?”范闲嘲笑说道:“先前你就说如今没脸见人了,万里你一心想做个青史留名的清官,却摊上我这么个大捞银子的贪官门师,想必心里有些不豫,我也理解。不过……”
他话风一转:“不论江南官员如何看,百姓如何看,京中六部如何议论,旁人不去理会……问题是,你是我的门生,怎么也会认为本官会贪银子?”
杨万里一愣,心想您那艘大船的丰功伟业乃是事实,证据确在啊,如今人们都传说,之所以范提司下江南要搞的神神秘秘,分成了北中南三条路线,为的就是一次xg地贪齐三路的孝敬,难道别人说错你了?
“我有的是银子。”范闲望着杨万里,大怒骂道:“我何必还要贪银子?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你与季常还有佳林三人,如今外放做官,每月必会收到京中老爷子送去的银两,这是为何?还不是怕你们被四周同僚的金钱拉下水去,我对你们便是如此要求,更何况自己?”
自从去年chun闱外放之后,杨万里等三人按月都会收到京都寄来的银票,数量早已超出了俸禄,这事情其实与范闲无关,他也想不到这么细,全是范尚书为儿子在细心打理。
有了银两傍身,杨万里等三人一方面是手脚宽裕了许多,一方面还用这些银两在做了些实事。他念及范闲关心的细微处,心生感动,又被范闲难得的怒容吓的不轻,赶紧回道:“多谢老师。”
范闲笑斥道:“给钱你就谢,你不想想,这钱是怎么来的?……当然,不是贪来的,你知道我身下很有几门生意,养你们几个官还是养的起。”
杨万里皱眉说道:“可是……江上那艘船?”
“那船和我有什么关系?”范闲的嘴脸有些无耻,“你要搏出位骂贪官,自去船上骂那些人去,跑到杭州当面骂我……杨万里啊杨万里,你胆子还真不小。”
杨万里苦闷说道:“老师,那些人可是你的下属!”
范闲微笑说道:“是啊,下属收银子,我却不闻不问,似乎一切都是在我的授意下进行?这只不过是出戏罢了,你着什么急。”
史阐立也在一旁劝说道:“大人必有深意,你今ri就这般闯进门来,只怕让多少人在暗地里笑歪了嘴。”
杨万里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算小范大人要贪,也不至于贪的如此轰轰烈烈,贪的如此手段低下啊,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
“也没有太多的深意。”范闲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三月初三在苏州要演出戏,那戏太肉麻,我如今想着也要生鸡皮疙瘩,到时候你看着就明白了。”
杨万里此时已经相信了范闲的说法,不敢再言,有些后悔来的太冒失,如果误了门师的治库大计,那可不好。
“再说二不该吧。”范闲皱起了眉头,“万里,你太天真了,真以为如今是太平盛世?”
杨万里微愕,心想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哪里有假?范闲冷笑吓唬道:“不调水师护驾,那艘船随时有可能被水鬼拖到江底下去,你信不信?”
看着杨万里神情,知道他终是不会信的,范闲摇头说道:“内库之事,也不瞒你,我要对付的,可不仅仅是内库里的驻虫,江南的豪族,甚至还包括了整个江南的官员和京都里的贵人……那明家是如何起家?如今又如何将家业做的如此之大?”
面对这个询问,杨万里摇了摇头,史阐立也是最近接触到监察院与江南水寨夏栖飞的密报,才知晓一二。
“海盗!”范闲的眼中闪过一抹厉sè,“明家从内库接了货,由泉州出海,一路北上往东夷城,一路南下去西边天外的洋鬼子处,这些年来,出海之后总会遇上海盗,三艘船里,总要折损一艘……”
杨万里皱起了眉头,心想明家倒也接触过,个个都是温文和善的大富翁,这出海遇着海盗,总不好让他们负责,难道大人话中有话?
范闲冷声说道:“而实际上,那海盗都是他们明家自己的人!”
杨万里大惊失sè。
“内库出产遇着海盗,他明家还要赔钱给内库……看似亏了,但实际上他抢了那船货物偷偷运到海外卖掉,一船货物朝廷六成的分红,他便不用再支付,而且赔给内库的只是个成本而已……这一艘船挣的,可是要比那两艘还要多啊。只是可怜这些年里,海上不知道多了多少亡魂。”
杨万里目瞪口呆,喃喃说道:“这……这他们明家也多挣不了多少,为什么敢冒这种杀头的危险?”
范闲说的这些,是最近这些天监察院与夏栖飞合作查出来的,只可惜一直没有拿着活口实证。明家这些年用这种狠辣的手段,不知道挣了多少银子,这些人做事极为心狠手辣,风声既紧,又有贵人掩护,所以朝野上下,只当出海南行本就是风恶浪险,海匪猖厥,却根本想不到明家自抢自货,玩的是商匪一家的把戏。
他站起身来,盯着杨万里的双眼,说道:“一旦有适当的利润,商人们就胆大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庆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杨史二人都被马克思的名言震的低下了头,品咂许久。
“更何况……朝廷里一直有他们的同路人。”范闲冷笑说道:“正经外销,挣的钱都是要入册的,哪里有这些帐外的钱花着顺手安全?”
这句话说的是信阳方面的事情,如果不是用这种狠辣手段,长公主想在监察院的长年监视下从内库捞银子,困难度肯定要大许多。
“每一个铜板上面都是血淋淋的。”范闲教育杨万里道:“如果你我想要做事,就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明家能杀人,会杀人,到了真正鱼死网破的时候,也不会忌惮杀了本官!生死存亡之际,讲什么礼制……你做官做久了,人可别变成朽木一块!”
杨万里傻愣愣的,他十年寒窗,做官之后又有范闲这棵大树的y影暗中保护,哪里真正感受过人间的凶险,此时被范闲一顿批,终于清醒了少许。
平静少许,范闲挥挥手说道:“罢了,先不提这些事,虽说你今天是来踢门,不过这园子倒确实没来什么客人,咱们也有一年不见,总有些话要说上一说,呆会整治些酒菜,我们好好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