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爷不在书房外,这王府范闲已经来过许多次,也不需要丫环带路,负着双手,摇啊摇着,便到了一排大房外面,这排房间拢成了一个duli的小院,院门上却挂着一把大大的铜锁。
范闲看着这把锁忍不住笑了起来,走上台阶大力叩门,喊道:“再不来开门,我就走了啊。”
“别走!别走!”
院内传来一连串急促的呼喊之声,有人急速跑了过来,大木门发出碰的一声,想秘是那人撞在了门上,由此可以想见此人的急迫。
大门开了一道小缝,范闲眯着眼睛往里面看去,不由吓了一跳,发现对面也有一只眼睛在往外面看着,而那人眼角明显有几块眼屎,头发也是胡乱系着,看着憔悴不堪。
“见鬼!”范闲啐了一口。
“你才是鬼!”被关在房内的靖王世子李弘成破口大骂道:“还不赶紧把我捞出来!”
范闲看着他也着实可怜,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一口气没有叹完,便又笑了起来,骂道:“王爷禁你的足,我怎么捞你?”
“你给老爷子求情去!”李弘成已经快要被关疯了,此时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不怕父王的家伙,哪里肯错过,骂道:“你小子,还有没有良心?你y我黑我,用污言秽语喷我,我都认了……可我被关了这么久,你就没点儿同情心?想当初你刚进京都的时候,我对你差了?ji院带你去,姑娘任你泡……”
范闲堵着耳朵,听着李弘成连番大骂,知道这家伙着实太过凄惨,苦笑说道:“王爷关你也是为了你好,不然你若再出去和那几哥俩折腾,折腾到最后,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死便死了!”李弘成冷笑道:“总比被活活憋死的强。”
范闲退了几步,看了看这院子的格局,忍不住瞠目结舌说道:“天老爷……该不会,你就一直被关在这院子里……关了一年吧?”
…………李弘成怔了怔,啐骂道:“那不早得疯了,平ri里只是不让出府,虽说都是坐监,但王府这牢房总是大些。”
范闲揉着鼻子,点头赞叹道:“以王府为囚牢,心不得ziyou,世子此句,果有哲理。”
李弘成哀叹道:“你小子就别刺激我了……本来我在王府里听听戏也是好的,结果你小子一回京,就被人刺杀,又去杀人,我家那老头子二话不说,立马把我又关回了小院,你说我招谁惹谁了?”
范闲透过门缝看着弘成可怜模样,心中也难免同情和歉疚,他当然清楚靖王府弄这么一出是为什么,还不是靖王爷不想让自己儿子掺和到那些事情里,自己一朝回京,便对二皇子一系大打出手,如果李弘成还和二皇子绑在一处,谁知道自己会怎么对付他。
“得得。”范闲看了看四周无人,小声说道:“我把你弄出来,带你去逍遥逍遥,不过你可得答应我,别去见那些家伙。”
李弘成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只是怀疑说道:“这锁你可别弄坏了,如果想越狱,我自己不知道打将出去。”
范闲从腰带里掏出一把钥匙,嘲讽说道:“别忘了,我可是监察院出来的。”
…………大铜锁咔嗒一声便被打开,被关在小院里不见天ri的靖王世子李弘成,终于得见天ri,他大步迈出,看着四周开阔的环境,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一拍范闲的肩膀:“算你小子还念旧情。”
其实闹这么大动静,王府里的下人们哪里会不知道,只是主事人既然是小范大人,救的又是自家世子爷,谁也不敢去阻拦。
便在此时,忽然一道清清亮亮,有些着急,有些惶恐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你怎么自己跑出来的了?”石阶左下方不远处立着位身穿杏红大罗袄的贵族小姐,小脸蛋儿急的通红:“当心爹爹打死你。”
范闲一怔回头,看着这位小姐,只见这位小姐依然是那副柔弱温顺的模样,只是眉眼间较诸往年多了几丝清丽与婉约,他不由心头一惊,心想这才一年不见,小萝莉怎么就变成如此清纯可人的少女了?
那位小姐也看清了范闲的面容,大吃一惊,掩住了自己的嘴唇,那双眼眸里惊喜之后,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便生起一丝水雾,泫然yu泣。
范闲心里那个害怕,要说这京都他最怕的人,除了宫里那位皇帝老子之外,便是面前这位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小姑娘,记得当年姑娘年纪小,便天天缠在自己身边,好在如今早已尘埃落定,自己是她……堂哥,他心里便放松了不少,可今ri骤见姑娘家伤心模样,心里感觉也是有些不顺畅。
姑娘家终于平伏了心绪,走到范闲微微一福,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见过闲哥哥。”
听着闲哥哥三字,范闲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又来了,又来了,却是别无办法,用长兄一般沉稳和蔼的语气说道:“见过柔嘉妹妹。”,!
p;“是啊。”靖王爷悠然思过往,“记得当时年纪小,我天天缠着你母亲玩,嗯,当时我叫她叶子姐……你母亲很疼我的,所以哥哥再也不可能让陈萍萍来欺负我了,这样很好。”
一老一少二人边说边走,不一时来到了一间书房的外面,范闲虽然有心多听王爷讲些旧事,但依然将注意力放到了书房中,因为这间书房明显少有人来,王爷ri常喜欢种菜,自然不喜欢读书。
靖王爷推门而入,嘶声说道:“坐。”
范闲也不拂座上灰尘,很安稳地坐了下来。
靖王爷在书柜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一本厚书,然后递给了范闲,说道:“看。”
范闲一怔,双手接了过来,一看封皮,是农艺讲习,不由讷闷地看了王爷一眼。
靖王爷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关于你的母亲,我没有什么太多的话可以说,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其实不对,我对你不够好,至少我被他们瞒了将近二十年。”
王爷缓缓走出书房,用微佝的背影对着范闲,声音有些颓丧:“我一直以为她没有后人。”
————————————————————范闲坐在满是灰尘的椅子上,随手翻阅着那本厚厚的农艺讲习,心里却在想着靖王爷先前说的话,其实他能隐约捕捉到靖王的心思,那一抹青涩的,苦涩的,不能言诸于口,却铭记终生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