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米了。
范闲额上的汗滴的越来越快,渐渐要沁入他的眼睛。
四百米了。
范闲渐渐感觉到了一丝无助,一种先前天下我手之后,然而却发现一切只是幻像后的空虚感,自己没有办法一枪狙了燕小乙……而燕小乙再靠近一些,一定可以用他手中的箭,将自己shè成刺猬。
三百五十米了。
如果真的让燕小乙欺近身来,凭范闲此时的状态,绝对没有办法从九品上强者的手下逃出去。
直到此时此刻,范闲终于明白了手中这把重狙的意义,那就是——没有什么意义!一把武器再强大,终究还是要看它掌握在谁的手上。试图靠着一把重狙,就可以横扫天下,这只不过是痴人的一种妄语。
自己连燕小乙都无法狙死,更何况大东山顶的那些老怪物。
汗水淌过他脸上被草叶划破的小伤口,一阵刺痛,范闲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不能让燕小乙再继续靠近自己,可是自己却无法用瞄准镜锁定那个快速移动的身影,在这种生死关头,似乎自己需要一些运气。
在运气之外,更需要勇气和决心。
…………“燕小乙!”
山顶的草甸中传来了一声大喝,穿着一身黑衣的范闲,霍地一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那把狙击步枪,瞄准了不远处的燕小乙。
这一声大喝,惊扰了草甸里那些懵懂无知的生灵,一只狡猾的山兔开始准备朝最近的那个洞窟奔去,一只正在啃食草根的田鼠在地底下停住了动作,两个前肢微微垂下,随时准备狂奔,无数只藏在草丛中的鸟儿开始振翅,准备飞临这片凶地。
随着这一声喝,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燕小乙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或许是没有时间后悔的决定。
他停住了身形,用最快的速度取下身后的缠金丝长弓,双足一前一后,极其稳定地站在草甸之上,全力将弓弦拉至满月,一枝冷冰冰的箭枝,直直地瞄准了现出身形的范闲。
在这一瞬间,燕小乙看清楚了范闲手上拿的东西,但他不认识这个东西,或许是监察院最先进的弩机?
但既然范闲已经现出了身形,开始用一天一夜里都没有展现过的勇气和自己进行正面的对峙,燕小乙便给范闲这个机会。
不是燕大都督自大,而是他清楚,如果自己保持高速的行进速度,同时放箭,不见得会伤到那个比兔子还狡猾,比田鼠还胆小,比飞鸟还会逃跑的小白脸。
而在一百丈的距离上,只要自己站稳根基,就一定能将范闲shè死,就算shè不死,也不会再给范闲任何反击的机会。
至于范闲手中拿着的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对于神秘未知的事物,总有未知的恐惧,所以燕小乙先前会表现的如此谨慎,而当他看清楚那个金属凑成的“玩意儿”之后,很自然地把他当做了监察院三处最新研制出来的厉害武器。
知道是什么,自然就不再怕,尤其是像燕小乙这样骄横自负的绝世强者,数十年的箭道浸y,天生的禀赋,让他有足够自信的资本,他总以为,就算敌人的弩箭再快,也不可能快过自己的反应。
自己就算听到箭声,机簧声再避,都可以毫发无伤,难道这世上有比声音更快的箭?
燕小乙不相信,所以他冷漠地站住了身形,拉开了长弓,对准了范闲,松开了手指。
箭,飞了出去。
…………所有的这一切,只是发生在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内,从范闲勇敢地从草丛中站起,到燕小乙站稳身形,再到燕小乙松开手指,不过是普通的人们眨了一下眼睛。
范闲的速度明显没有燕小乙快,所以当他清晰地看见那枝箭高速旋转着,离自己的身体愈来愈近的时候,他才用力地抠动了扳机。
狙击步枪的枪口绽开了一朵火花,十分艳丽。
燕小乙手中的长弓正在嗡嗡作响,他的姿式还是保持着天神shèri一般的壮烈,然后他的瞳孔缩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那朵火花。
他也听到了那声很清晰地闷响。
然而,他却没有办法再去躲避。
因为对方的“箭”,真的……比声音还要快!
…………噗的一声,就像是一个纸袋被顽童拍破,就像是澹州老宅里那个淋浴用的水桶被石头砸开。
燕小乙的半片身体在一瞬间内裂开,他强大的肌体,强横的血肉,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一朵花,一朵染着血sè的花,往青sè的草甸上盛放。
他毫不意外地重重摔倒了下去,在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当年的那个传说。
同一瞬间,燕小乙shè出的那枝箭,也狠狠地扎进了范闲的身体,飙出一道血花,将范闲的身体死死地钉在了悬崖边微微上伏的草甸上。
时间再次流转,山兔钻进了狭窄的洞窟,田鼠放下了前肢,开始在黑暗中狂奔,草丛中的小鸟们也飞了起来,化作一大片白sè的羽毛,在山顶的草甸上空不知所措的飞舞着。
草甸的两头,躺着两个你死我活的人。,!
。
在他的身后那株巨树,约摸手掌大小的树皮全数绽开,露出里面的发白树干,一枝秀气的小箭像潜伏已久的毒蛇般,探出了黑sè的箭锋,以箭锋为圆心,白sè树干被箭上强大的真气震的寸寸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