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院的官员攻了进去,领头的一处主簿沐风儿左臂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横流,但他脸上却是漫不在乎的表情,恶狠狠地将短剑横在了袁宏道的脖颈之上。
他是沐铁的侄儿,范闲在一处的嫡系,像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他不可能有丝毫心软。
令他奇怪的是,被自己控制住的那位长公主府上谋士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反而是一片惶急。
袁宏道望着沐风儿焦虑说道:“我有大事要禀报澹泊公!”,!
nbsp;大皇子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说道:“父皇去大东山带走了禁军一属,今夜又折损了一部分,但你放心,用来守城,向来是一对三,尤其是像皇城这种地方,一对四也可。”
“但皇城极大,要全面照拂也是件难事。”范闲低着头盘算着:“如果真让长公主和太子逃出京都,与京都守备师遇见,老秦家可以调多少军马入京?”
“京都守备师一万人。”大皇子既然起兵,当然对于京都内外的军事力量盘算的十分清楚,“你我合兵一处,共计五千人,应该能顶住。”
“我的人不能用来守宫。”范闲摇了摇头,举起右臂指着黑暗的京都宅海,说道:“他们只有在那里面才有力量。”
他转头看着大皇子的侧脸,微忧说道:“而且你忘了一点,老二不在宫中,他的动作快,只怕已经偷偷溜出城了。叶重手下的人,你难道不用考虑?更何况老秦家手中的军队,可不仅仅是京都守备师一属。”
大皇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如果真是叶秦二家联手来攻,就算这时候皇宫里突然再变出三千禁军来,他也没有什么信心。
“而且皇宫乃孤宫,不似大郡储有粮草,如果被大军围宫,你我能支撑几ri?”
大皇子霍地转身,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当然知晓皇宫不易守,但为什么我们要守宫,而不是守城?”
“守城?十三城门司里现在可有落在我们手上,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九道城门有哪一道会被长公主轻轻敲开……就像我敲开后宫的门一样。”
“不要瞒我。”大皇子说道:“你不可能放弃城门司不管,你的人已经去了城门司,昨天夜里长公主埋在城门司里的钉子,已经被你杀了。”
范闲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监察院不是神仙,不可能把长公主所有的钉子都挖出来,而且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太后的旨意无法收服城门司那位张统领,你我便要做好被大军困在宫中的准备。”
“我只想知道,秦家的军队几天能够入京,叶重领旨回定州,就算他停在半路,可是要至京总需要些时间。”
“如果只算京都守备师,一天即到。”范闲平静说道:“秦家的大军大概要四天之后才会到,叶重返京的时间,大概差不多。”
大皇子没有问范闲为什么对老秦家的布署了解的如此清楚,因为他相信监察院在秦家的军队中一定有钉子,就像在禁军中一样,先前的清洗如果不是范闲事先就点明了对象,也不会如此轻松。
“你能控制城门司。”大皇子望着范闲的眼睛,忽然又说了回去,“如果不能,你根本不敢动手,所以我很奇怪,你现在和我说这些话,是出于什么考虑。”
范闲沉默了起来。
“先前荆戈领着你的院令,来我这里调了两百匹马,然后出宫不知去向。”大皇子冷冷看着他说道:“不要告诉我,你没有什么想法。”
范闲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是想说……我们跑路吧。”
…………啪的一声闷响!愤怒至极的大皇子一掌拍在皇城青砖之上,压低声音大怒说道:“逃跑?你疯了!”
范闲苦笑说道:“我好像确实是疯了……逃又能往哪里逃呢?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
“这时候还开什么玩笑?”
“大家的情绪都这么紧张,我开个玩笑疏缓一下情绪怕什么?”
范闲这句话并不仅仅是玩笑,如果换作以前,当此情势逆转之机,为了自身的安全,或许他早就已经跑了。因为这番对话说的十分清楚,如果太子与长公主溜出京都,眼下看似一片大好的局面,便会毁之一旦。
大皇子忽然叹了口气,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没有领过军,没有见过真正的沙场是什么模样,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
似乎是要给范闲增加一些信心,大皇子沉着声音说道:“有你的人帮忙,把城门司控制住,就算四千人,我也能守住京都十ri!”
皇城下方,监察院官员们护卫着一列马车靠近了宫门,大皇子眯着眼睛去看,看着那些被太子爷刑迅逼供极惨的大臣们行下马车,说道:“有这帮大臣在此,你我怎么逃?如何忍心逃?”
范闲沉默不语,点了点头,说道:“依你之言,今ri开大朝会,宣读遗诏,废太子。”
大皇子皱眉说道:“传檄四方,令四路大军火速回援。”
“三路大军远在边境,十ri内根本无法回京。而最近的燕京大营,若你我传檄回兵……”范闲心头微寒,“……只怕你我或许会成为庆国的罪人。”
范闲担心的不是旁人,正是北齐那位深不可测的小皇帝,如今这个世界信息传递太慢,但范闲清楚,征北营的大都督被自己杀了,五千亲兵营在大东山下不知死活,如果此时皇城大乱,自己用监国的名义,调动驻燕京的大军回程,只怕会落在北齐小皇帝的算中。
只怕燕京大营未能及时归京,压慑叶秦二家,北方的雄兵便要南下!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之后,范闲清楚,北齐小皇帝才是世上最厉害的角sè,既然他与长公主暗中通气,参与到了大东山的内幕之中,那便绝对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
所以燕京大营绝不能动!
大皇子的面sè也沉重起来,知道范闲的担心极有道理:“十ri……我们顶多只能撑十ri,如果不能调兵回京勤王……”
他忽然笑了起来,望着范闲说道:“看来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最好的选择,确实是今天夜里早些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