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肉油抹在了身旁的布帘上,说道:“这铺子前前后后都是你的人,如果我怕你设局,为何还会走进来坐着喝酒?”
“再说了,你以为凭你这个所谓的左贤王帐下第一高手,便杀得了我?”范闲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看一个很不懂事的孩子,“名头倒是极长,只是这胆子却不如何。”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庆国这位年轻一代最强高手,早已将自己的身影烙在了所有武者的心中,胡歌确实没有胆量进行这种危险的尝试。
范闲站起身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但我的条件开出来,我就要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这是三个月来监察院与对方试探xg接触中,最关心的一个情报。因为胡人王帐中隐藏的那个人物,实在是埋藏的极深,而且给庆国带来了极大的伤害,监察院及枢密院想尽了一切办法,依然无法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甚至两院都不清楚,胡人部族里到底是不是有这样一位恐怖的军师存在,还是说两位贤王及单于忽然开了窍。
但范闲不这样认为,庆国皇帝陛下也不这样认为,他们父子二人有极为相同的判断,江山易改,本xg难移,西胡的变化必定是受到了外来的影响,他们断定那个人一定存在。
这便是范闲此行定州城最重要的目的,他要把那个人挖出来。
胡歌是庆国朝廷所能接触到的胡族最高层人物,已经被催很久,此时又闻此言,这名胡族高手的脸sè变了变,他知道自己会从庆国朝廷方面得到多大的帮助,而且索索如今的生死,也在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掌握之下,自己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只是……“我确实没有见过那个人,但应该有那个人。”胡歌放下了弯刀,说道:“左贤王应该都没有见过,但曾经有次酒后,愤愤不平地提到过一个陌生的名字……松芝仙令。”,!
nbsp;那名胡人放下了酒碗,看了范闲一眼,似乎是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这一眼如含电光,直刺人心,气势慑人。
然而范闲却是表情冷漠,没有丝毫反应。
这名胡人眉头微挑,似乎是没有想到庆国监察院随便来一个官员,便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城府与实力。
“不错,我就是胡歌。”这名看上去已有四五十岁的胡人,用鹰隼般的目光盯着范闲的脸,“他说你是头目,那我便与你谈。”
范闲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碗,说道:“我想知道的事情并不多。”
“我必须先确认公主的安危。”胡歌,西胡左贤王帐下第一高手,声名威震西陲,深得胡人敬畏,气度自是不凡,然而当他开口说中原话语,总觉得有些别扭,无来由地弱了几分气势。
范闲伸手入怀内,摸出一根玉钩递了过去。胡歌接过这根玉钩之后,眉头便深锁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范闲也不去打扰他的回忆,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监察院与这位左贤王帐下第一高手搭上钩,不是范闲有通天的本事,而是对方通过了极麻烦的方式,主动找上门来的。对于这种主动找上门来的人物,监察院一惯的应对方式是——不主动,不承诺,不负责。
直到对方确实是给了监察院一些极为可用的情报,监察院才开始着手跟进这一条线路。而能够跟进这条线路的,除了范闲本人,便再找不到第二个人,因为胡歌与监察院之间发生关系的原因是玛索索。
玛索索现如今依然被和亲王金屋藏骄,但从归属上讲,始终还是范闲的人。这位胡人部落公主,是女俘,又不是女俘,因为她所在的部落,当年本就准备向大皇子所部投降,只是事尚未成,便已经败露,整个部落被西胡王帐屠杀干净,残存的族人也只有四散于西域,各自投奔贵族。
而这名胡歌,则是当年这个小部落出去的勇士,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亮明身份,为部族争得荣耀,就已经得到了部族被屠的悲惨消息。
从玛索索处确认了胡歌的身份后,范闲便开始加强了与胡歌的暗中联系。
玛索索不止认识胡歌,这两个人甚至小时候还是极好的朋友,用中原人的话来说,便是所谓青梅竹马。所以范闲此时看着对方苍老的面容,心里便直犯嘀咕,难道胡人天天吹风晒太阳,就真这么容易见老?
…………胡歌很慎重地将那枚玉钩收入怀内,看着范闲说道:“我确实想替部族复仇,但不要忘记,我也是胡人,所以有些事情我能说,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你们庆人太过y险狡诈,我是信不过的。”
范闲明白这一点,如果要让对方替庆军带路,千里突袭西胡王帐,不说对方肯不肯,朝廷方面也没有人敢相信他。他低头思考片刻后说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相反,我还可以支持你做什么,听说左贤王现在的处境也不如何,如果你能帮他站稳脚跟,想必你自己的势力也会起来。”
不等这名胡族高手开口,范闲极干脆地一摆手,说道:“我给你支援,要求的并不多,第一,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明年chun季的大攻势,就算阻止不了,我也需要你的情报……放心,我们庆人直爽,不会打什么伏击,只是要摆个阵头,彼此恐吓一番,这个时间差,你自己应该清楚如果安排。”
胡歌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只是现在连左贤王说话都没有什么力量,更何况是我。”
“那是你的问题,既然是合作,你总要付出一些诚意。”范闲看着他平静说道:“我也不会亏待你,你要去说服那些人,当然不能单靠拳头。”
“天底下所有的贵族都一样,都喜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胡歌看了对面的这名年轻官员一眼。
“你需要多少来行贿,我就给你多少。”范闲的语气很平常,但却透着股强大的信心,“而且你想复兴部族,想来也需要大笔钱财。其实和我做交易很简单,我只需要问你一句话。”
“你想发财吗?”
这句话范闲曾经问过一些人,比如前任北齐锦衣卫指挥使沈重沈大人,沈重大人不想和范闲一起发财,想自己发财,所以他就死了。然后范闲问过北齐的国舅爷长宁侯爷,这位侯爷很愿意和范闲一起发财,所以他家不止发了财,卫华还当了大官。
历史早已证明,和范闲合作的人,总是很幸福的。
但胡歌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冷着声音说道:“谁都喜欢金银,但是你的话让人不敢相信……这么多的银子,甚至是银子都买不到的货物,你一句话,就让我答应下来……不要骗我,我们草原上的儿郎虽然xg情直爽,但也不是傻瓜。”
范闲的话,听上去确实有些像假话,草原上王帐林立,贵族无数,而且这些贵族们都贪得无厌,如果想填满他们的胃口,除非是庆国朝廷大力支持,而一个小小的监察院年轻官员,怎么能做得了这个主。
“我可以给你内库出产的好刀。”范闲没有去接他的话,冷漠说道:“不过数量有限,毕竟将来我不希望送给你的刀,砍上我大庆子民的脖颈。”
范闲没有回答胡歌的疑惑,胡歌反而更觉不安,他盯着这张年轻俊美的容颜,压低声音寒寒问道:“你到底是谁?”
范闲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是范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