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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然而他的肩膀只是一动,整个脑袋却忽然没了!
是的,就像光天化ri下的鬼故事一样,禁军副统领的头颅忽然就这样整个炸开了,就像是熟透的西瓜,又像是灌满了水的皮囊,无缘无由地撑破,化作了城墙上的一片血水白浆骨片,漫天洒开……更恐怖的是,禁军副统领的头颅爆掉之后,似乎身体都还不知道头颅已经变成了漫天脑浆的事实,右臂依然举了一举,然后才颓然放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整个人垮了下来!
皇宫城头上响起一片惊叫惨呼,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就赫然发生在无数官兵面前,怎能让他们不惊惧,不害怕,所有的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拼命地睁着眼睛,在皇城上,在城下,在同伴的队伍里,甚至在空无一物,只有雪花的天空中拼命地搜寻着!
他们当然什么也找不到,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副统领大人的头忽然爆了!这些庆国的jg锐禁军们,哪里会想到刺客远在数里之外,他们徒劳无功地喊叫着,愤怒地搜寻着。
搜寻无着,渐渐化成了恐惧,这种根本看不见的刺客,这种根本无法抵抗的杀戮,怎是凡人所能抗衡?
无穷的恐慌开始迅疾弥漫在皇宫的城头上,所有的将士们无助地搜寻着,有些人更是被这沉默的压力压的快要崩溃了,瞄准宫城下方众人的弓箭也下意识里松了些。
庆军军纪森严,并不可能因为禁军副统领的惨死便变成一团散沙,在沙场之上,在平叛事中,庆国的军人不知道见过多少种奇形怪状,惨不忍睹的死法,然而像今天这种如神意一般的打击,实在是令世俗人不得不往那些诡异的方向去想。
另一位将领奋勇地怒吼了几声,想平伏禁军下属们的情绪,同时向下方发达攻击的命令,然而他的吼声只维系了几声便嘎然而止,因为令城上众官兵惊恐无比的杀意又至,这名将领的胸腹处被轰出了一个极大的口子,肚肠变成一团烂血,他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至此,这种恐慌的气氛再也无法抑止,皇城城头上乱成了一片。
…………皇城头上的变动,自然已经传到了城下,只是那些奉旨意封住四面八方的军士们并不知道到底发了什么事情,那些瞄准了雪地中待死人们的箭手们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快酸了,可依然没有得到放箭的旨意。那些将领们更是皱紧了眉头,很是忧虑皇城墙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乱成那样。
如果是一般的领兵做战,如果今ri的皇宫只是一处简单的沙场,那么谁都不会傻傻地去等陛下的旨意再去发箭。然而今天毕竟不一样,万箭所向,那众人圈里是小范大人。
杀死范闲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小范大人与陛下之间的恩怨情仇,众人也非常了解,若没有陛下明确的旨意,谁也不敢这般贸然发箭,然而此时,城下的将领们不知道皇帝陛下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生死不知。
这种诡异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将在外,面对着紧张的局势,必然要有自己的反应,哪怕仅仅是在宫外,庆军将领也有自己的主动权,隐在箭手之后的史飞大将皱着眉头注视着雪地正中,发现那些被围困的刺客,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宫墙上的异变,开始有了突围的勇气和念头。
但史飞终究是当年单人便能收服燕小乙属下北大营的厉害人物,不知是从哪里产生的心血一动,让他没有直接发出攻击的军令,而是经由身旁的副将发出,一方面是那种不知名的恐惧让他做出了这个选择,另一方面便是史飞就如同庆国的所有文臣武将一般,永远永远,不想让范闲直接死在自己的手上。
这个想法直接救了史飞一命,因为他身边的副将刚刚举起了手中的令旗,便直接摔到了地上。
不是没有骑稳马,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因为随着副将的身体,他身下的马也摔落雪地之中,无数的鲜血迅疾染红了白雪。
史飞眼瞳一缩,面sè微白地看着身旁的副将血肉,知道先前若是自己发令,那么自己也已经死了,谁能挡住这种无形无质,不能预判的天外一击!
史飞也清楚了皇宫城墙上的异动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陛下还活着吗?
…………皇城上下在一片微微嘈乱之后,便回复了寂清的安静之中,死一般的安静之中,庆军的军纪果然是天下第一,然而在那天外一击的恐怖杀伤威胁之下,谁敢擅动?所有军士的面sè都有些发白甚至发青,他们在等待着陛下的旨意,然而陛下却再也没有出现在皇城之上。
又是一声枪响,划破了皇宫前广场的平静,一名戴着笠帽的苦修士,试图用自己的悍勇带动沉默的军士们冲击时,被准确地击倒在雪地之中,连一丝抽搐都没有,直接变成了一具死尸。
死一般的沉默。
又是一声枪响。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又是一声枪响。
如是者四回,雪地之上多了四具死尸,而枪响也沉默了下来,似乎再也不会响起。皇城上下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能够完成天外一击的绝顶刺客,是在jg靠庆国朝廷的所有人,不要试图有任何举动,但凡敢在这片茫茫白雪上动弹的人,都是他必要杀死的目标。
一声响,一人死,一具血尸卧于雪,从来没有意外,这种冷冽沉默的宣告,冻住了所有人的心。
这是一个人在挑战一个国。
…………死一般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马儿们都开始有些不安地踢着蹄儿,溅起些许白雪,被围在雪中的那些强者们似乎也不想触动强大庆军紧绷的神经,没有选择在此刻强行突围。
谁也不知道那些穿掠京都落雪清冽天空的闷响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全身盔甲的叶重冷漠地坐在马上,他所率领的jg锐骑兵足以保证两个来回冲杀,便将雪地里的这些强者杀死,然而他也没有动。虽然以他九品的强悍实力,他能听出那些闷响出自自己后方,他隐约感觉到,那个天外一击的刺客并不能笼罩全场,还是箭行死角之类的问题,如果骑兵这时候冲过去,想来那个刺客无法阻止自己。
可是叶重只是沉默而稳定地坐在马上,此时陛下生死未知,场间地位最高的便是他,他偏生一句话都不说,就如他这么多年来在庆国朝野间的形象一样,从来不显山露水,但谁也不敢轻视他。
叶重不动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陛下没有下旨,而是因为他知道那些夺人xg命,宛若天外刺来的事物是什么,那些闷响是什么。
是箱子,箱子终于再次现世了,叶重微垂眼帘,不顾身边偏将们灼热的目光,就像睡着了一般,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
当年太平别院之事爆发时,他被皇帝调到了定州作为后军,很明显皇帝并不相信叶重在自己和叶轻眉之间的立场。犹记当年,叶轻眉初入京都,便是和当年还年轻的叶重打了一架,叶重太过了解当年的那些人,虽然他从来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个箱子的事情,不了解太平别院的事情,以及陈萍萍为何要背叛陛下的事情。
叶重的心里掠过很多很多画面,很多很多当年的人,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疲累了,他的目光最后变得清晰,落在了雪地中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便想起了那个年轻人的母亲,带着那个箱子,在城门口拒绝自己检查的年轻姑娘。
在这件事情上,叶重觉得陛下不对,所以他一昧的沉默,在没有旨意之前,他绝对不动。
…………死一般的沉默能维持多久?这风雪要下多久才会止息?一个穿着淡黄sè衣衫的少年郎,便在此时,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皇宫的城墙,站到了城墙的边上,平静地看着城下雪地中的范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