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有些不理解。
“比如殿下您,您在西边数年,与胡人交战,杀人无数。”他笑吟吟地说着:“可是却阻止了西胡入侵,难道不算造福苍生?”
这一记马屁,就算大皇子再如何沉稳,也得生受着。
“再比如我。虽然世人都以为监察院只是个阴森恐怖的密探机构,但如果我能让它在我手中发挥作用,尽量地往正确的路上靠,让咱大庆朝的天下牢不可破,天下黎民可以安居乐业……这难道不算造福苍生?”
“目的或许是一致的,但方法可能有许多种。”范闲越说越起劲儿,像极了自己前世时的初中语文老师,眉飞色舞地将鲁迅当年弃医从文的旧事讲了一遍,当然是托名庄墨韩的古籍上偶尔看到的千年前旧事。
大皇子微愕:“救国民身体,不若救国民精神?”他一拍大腿说道:“可是我庆国如今并不是这故事中那国的孱弱模样,何需以文字教化?”
这话实在,庆国民风纯仆之中带着一股清新的向上味道,与清末民初让鲁夫子艰于呼吸的空气大不相同。
范闲笑了,说道:“所以……我不止弃医,连文也打算一古脑弃了……我这算什么?弃医从政?弃笔从戎?”
大皇子依然不认同他的观点:“你确实是位天才人物,为什么不将胸中所学尽数施展出来?如果能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好些……”
范闲有些艰难地挥挥手,说道:“大多数人都想要改造这个世界,但却罕有人想改造自己。(注一)我以为,先将自己改造好了再说。”
数十年前,曾经出现过一个想要改造这个世界的女人,结果她死了,范闲不想步她的后程,他比较怕死,比较自私。
说话间,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声音里透着喜庆。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看来封赏你的旨意,终于下来了。”
范闲自嘲一笑,没有说什么,清澈的眼眸里潜藏的只是对自己身体的担忧,仅此而已,并没有抢先去忧一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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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这是偶尔看到的一个qq签名,当时就觉得挺有意思,马上联想到了无数本清穿明穿唐穿异界穿架空穿。
范穿是不会走改造世界路子,一方面是我懒他也懒,二方面是他妈太勤快,三来是我某些方面的知识水平真的很渣,我写不出来。比如外科手术,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做啊,如果有什么荒唐可笑的地方,请大家一笑而过,原谅则个。
ps:没有ps了,泪奔而去,抄首诗放在这里,是后面要用到的。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是非海波千丈。马蹄踏碎禁街霜,听几度头鸡唱。尘土衣冠,江湖心量。出皇家凤网,慕夷齐首阳,叹韩彭未央。早纳纸风魔状。作者:汪元亭
以上不算字数。,!
大皇子双眉一挺,旋即放松,淡淡道:“何喜之有?本王原先便是征西大将军。”
范闲笑了:“虽说是降了两等,但是禁军中枢,与边陲阴山,又如何能一样?”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不是隐着些别的意思,片刻后说道:“本王……不想做这个禁军统领,宁肯去北边将燕小乙替回来。”
范闲摇摇头,心想陛下将燕小乙调的远远的,将叶家吃的死死的,防的不就是信阳那个疯婆子,你去北边,燕小乙当然高兴,陛下却会非常不爽。
“不要告诉我,大殿下今天来看我这个病人,要说的就是自己职场上的不如意。”他轻声笑道:“我可以做一名称职的听众。”
“不止是听众。”大皇子盯着他的眼睛,虽然没有听明白职场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我想请你帮这个忙。”
自称我了,不是本王了。
范闲注意到这个改变,心里开始微感紧张,看来这位有东夷血统的大皇子是很认真地……在请自己帮忙。
天啊!
他在心底幽怨地叹息了一声,看着大皇子说道:“殿下,禁军统领何其要害的位置,陛下是信任您的忠诚,才有此安排。范闲身为臣子,岂能妄议?”
大皇子摇摇头:“范闲,实不相瞒,回京之初,我对你颇不以为然。在西边的时候,就听闻京都出了位诗仙,但我是位武将,从来不相信这些风花雪月之事,对天下黎民,朝廷上下能有何帮助……”
他接着话风一转:“不过回京数月,看你行事狠厉中不失温纯,机杼百出之中尤显才能。且不说你将老二整治的难受无比,单说那悬空庙一事,便令我对你的观感大为改观……”
”而在皇宫之中,你竟然能治好自己的将死伤势”这位面色微黑的皇子肃然说道:“如今我实在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难住你。所以这件事情,你一定要帮我。”
面对着无数顶高帽,范闲沉默了起来,陈萍萍曾经说过,面前这位大皇子与众不同,从小就刻意地远离宫廷,想离那张椅子越远越好,如今陛下这个杀人不用刀的老鬼硬生生要将他拖进浑水中,也难怪他愤怒之中想要反抗。
而大皇子的势力多在军方,朝廷谋策上面确实没有什么人才,只是对方竟然找到了自己头上,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虽然范闲确实很乐于见到在这些“兄弟”之中,能有一人保持难得的胸襟与明朗,也很同情对方如今的境遇,但他依然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殿下,非不敢,非不为,实不能也,范闲毕竟只是位臣子,监察院不可能去妄议朝政。”
大皇子叹了口气,他今天来的本就有些冒昧甚至是冒险,只是环顾京中,除了范闲,他能去找谁呢?难道说,自己终究还是只能再去一次陈园?
“陛下的心意已决,谁都无法改变,我看殿下也不用再去陈园跑一趟。不过我有些好奇,殿下今日来……是如何下的决断?在您的眼中,我应该也不是位与人为善的良仁之臣。”范闲似乎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大皇子缓慢地喝说了杯中的香茶,说道:“范闲,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不要忘记,当时我也在悬空庙中……就凭你先救小弟,再救父皇,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范闲默然,没有想到那个世界里形成的价值观,却让皇帝与大皇子两个人,对自己都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