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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是燕小乙的亲兵大营,逾五千人的长弓兵神射手,在沧州与燕京境内佯攻而遁,在四顾剑的默许和刻意遮掩下,横贯了东夷城十六诸侯国,又从澹州北边一条密道里穿了出来,用了近二十天的时间,像五千只幽魂一般封住了大东山。
大东山沿线的斥候,被叛军中的高手们纷纷狙杀,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消息——两千没有穿重甲的禁军,被五千长弓手突袭,可想而知,会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而令这些禁军士兵们最愤怒和痛苦的是,来袭叛军箭手的第一波攻势,竟然用的是火箭!
便在那一瞬间,大东山的脚下仿佛同时点亮了数千盏天灯,飘飘缈缈地向着禁军的营地射去,火箭落地即燃,营地燃烧了起来,林子燃烧了起来,所有的事物都燃烧了起来,势头极猛。其时,正是山顶上庆国皇帝一行人所看到的点点火光。
而禁军们却不可能分出心神去救火,因为燃烧的大火,忽然明亮的夜林,将他们所有人的身形都暴露在对方箭手的视野中。虽然禁军们训练有素,马上在第一时间内寻找合适的地形掩护,可依然在紧跟其后的一轮箭雨中付出了两百多条生命!
其后便是血腥而乏味的反攻,突营,失败,围歼。
一地尸首,满山鲜血。
没用几个回合,叛军便击溃了禁军,获得了初步的胜利,将禁军的队伍封锁在大东山山门左近半里方圆的地带,而就在此时,叛军的攻势忽然戛然而止,只是偶有冷箭射出,将那些意图突围报讯的禁军冷酷杀死。
偶尔响起的箭声,让这忽然变的死寂的山脚林地,变得更加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
……
忽然间,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忽然从死尸堆里站了起来,在这样一个月夜里,在这样的修罗场中,忽然出现这样种场景,双方的军士都感到了恐怖,只是马上又麻木了,死了这么多人,哪里还会怕尸变?
燕小乙一手调较出来的亲兵箭手手指一颤,十枝箭射了过去,每一枝箭的目标都没有重复,对准了那个血人身上的某一处,将他浑身上下全部笼罩住,凄厉十足,让那人根本无法避开。
这是军令,严禁任何一人突围,所以来袭的叛军每射一人,便要保证那人死去,忽然发现有人从死尸堆中走了出来,箭手们下意识地发箭,心想你还不死?
但谁也想不到,那名血人面前这十余枝噬魂之箭,竟是根本不在乎,只是顺手拣起身边两具尸体,将那两具尸体当作盾牌一样地舞了起来!
噗噗噗噗一连串闷声响起,十余枝箭枝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射中那个血人,然而下一刻才看清,原来都只是射在那个血人舞动着的尸体上,喷出无数血水,将那个血人染的更恐怖了一些。
尸体比盾牌更重,这个血人却能舞动着尸体,挡住极快速的箭枝,不得说,此人的臂力十分惊人,而眼光与境界,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叛军营中似乎有人发令,所以接下来没有万箭齐发的情况发生。
那名血人缓缓放下手中的尸体,咧了咧嘴,似乎是在悲哀什么,同情什么,感慨什么,然后他慢慢地向着山门的方向走去,没有箭枝的打扰,他走的很平静。
他走到山门之下,禁军中发出一阵雷霆般的欢呼。
他们不知道这名血人是谁,但他们知道,这个血人是监察院的官员,是跟着范提司的亲信,而且是个绝对的高手……在叛军的第三波攻势中,这名监察院官员一个人就杀了四十几名长弓手,直到最后被人浪扑倒,被掩没在尸体堆中。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有想到他还活着,在这样一个恐怖的夜晚,在叛军随时有可能将所有禁军尽数射死的时刻,忽然发现己方有这样一位强者,足以提升禁军残存不多的士气。
所以才有那一阵雷霆般的欢呼。
王十三郎走到被烧的焦黑的山门下,缓缓坐到石阶上,接过身旁启年小组一名成员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水,露出那张明朗的,英俊的面容。
他咧了咧嘴,露出满口健康的白色牙齿,望着黑夜里的那边,望着叛军所在笑了笑。
十三郎,真猛士也,今夜学会用尸首来挡箭,已不算是莽夫了,若范闲在此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做如此慨叹。
……
……
得得马蹄微响,叛军阵营一分,行出几匹马来,当先一匹马上坐着一人,此人浑身上下笼罩在黑衣之中,将面容也遮住了。
燕小乙的亲兵不知这位黑衣人是谁,但只知道燕大都督严令,此行战事,皆由此人指挥。本来亲兵们虽严守军令,但心中依然有些不服,但直到穿山越水来到东山脚下,这位黑衣人军令数出,分割包围,将禁军打的落花流水……
都是很简单的一些命令,都是很直接地一些布置,却极精妙地契合了大东山脚下的地势与黑夜的环境,这位黑衣人用兵……真真如神。
事实证明一切,此时场间五千名长弓兵望向那位黑衣人的眼神,除了敬佩便只有畏服,就算先前那让人不解的忽然收兵军令,也没有人再敢置疑。
黑衣人身材高大,坐在马上更显威武,只是可惜被黑衣笼住,看不到他真正的面容,和那些隐在黑衣下的威势。
黑衣人远远看着山门下那个浑身是血,白齿如玉的年轻人,一道声音从黑布里透了出来,十分感叹。
“壮哉……杀了三次都没有杀死他,真乃猛士,若此人投军,不出一年,天下便又多一猛将。”
黑衣人忽然微笑了起来:“不过大势已成,匹夫之力,何以逆天?只是有些可惜,再过些时,这位壮士便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