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许久后,缓缓地挥手,带着三千多名各有复杂情绪,逃出生天之喜的京都守备师士兵,缓缓离开了厚重的城墙,噬人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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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马车缓缓地进入了景阳门,厚重的城门缓缓地关上,几个人缓缓地靠近了马车,此时还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光线极为昏暗,根本无法看清楚那几个人的面庞。
负责在景阳门处守候的,都是庆国朝廷最顶尖的人物,一位是宫廷派出来的姚公公,一位是手控天下兵马的枢密院正使叶重,一位是门下中书行走大学士贺宗纬。三个人靠近了黑色马车,一时间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终究还是叶重开口了,他望着马车和声说道:“院长归来辛苦。”
姚太监平静说道:“请院长随奴才入宫见驾。”
贺宗纬在一旁没有开口,他平静着脸,保持着他此时最应该保持的沉默。
马车里一片沉默,许久之后,那位老人缓缓叹了口气,温和说道:“一个孤老头儿回京,居然扰了三位安宁,实在是过意不去。”
马车缓缓开动,在内廷太监和军方高手们的集体押送下,沿着景阳门下的大街,向着京都正中的皇宫行去。京都里的监察院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的老祖宗已经回到了京都,而且即将面临着陛下的万丈怒火,甚至朝廷里的大臣们,还有那些嗅觉极为敏锐的京都百姓们,也不知道这一点。
黑暗的黎明啊,景阳门下大街两侧的树,像无数只船,在微凉的秋风里摇啊摇啊摇。
大街直通皇宫,两侧没有任何行人,想来早就已经肃清,并且做了最高等级的戒严。
空旷,寂廖,只有那辆黑色的马车,在前行,在孤独的前行。
一直行到煌煌皇城的面前,恰在此时,太阳终于挣脱了大地的束缚,跃将出来,将皇城照耀的明亮一片,那如火般的金色温暖光芒,也恰好将那辆黑色的马车包融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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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院长放的风声,他想阻止范闲提前回京,他想在范闲回京之前,把这些事情都了结了。”
宗追默认了这一点。
王启年缓缓低下头去,说道:“达州回京还需要些时间。如果这时候我离开车队,赶到燕京东面去通知小范大人,应该他还来得及赶回京都。”
宗追的眼眸里忽然浮现出十分复杂的情绪,说道:“这些年,我一直跟着老院长,你一直跟着小范大人,院长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盯着你。”他叹息了一声:“院长大人说的不错,跟随小范大人久了的人,都会变得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变得过于冲动,不怎么考虑结果。”
然后他很认真地说道:“我必须执行院长的命令,不能让你把小范大人拖进来。”
“你能阻止我?”王启年盯着他说道。
“我们两个从来没有分出过胜负,哪怕前些年你在做文职的时候。”宗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紧接着他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因为一把刀柄悄无声音地点在了他的腰眼之上,令他半个身体一阵酥麻,紧接着王启年一掌化刀,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后颈之上,他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倒在了车厢的木板上。
哑娘子抱着孩子,满脸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
紧紧握着那把刀的高达,睁着双眼,很困难地呼吸了两声,对王启年说道:“走吧。”
王启年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小范大人说过,活着最重要,我想他也愿意让老院长活着。”
高达咳了两声,咳出血来,沙着声音说道:“时间,废话。”
王启年极难看地笑了笑,转身掀开黑色马车的车队,像一阵风一般就这样掠了出去。此时夜深墨重,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追上他的宗追昏迷在车厢之中,他要去通知范闲,想必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只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当范闲知道京都达州发生的这一切,赶回来时,陈萍萍是不是还可以安稳地坐在轮椅之中。
夜色凉如水,黑如墨,混在一起便是水中的墨汁,幻成无数的风沙形状,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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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京都守备师的骑兵终于赶回了京都的外围,因为骑兵大队里有一辆速度不可能太快的黑色马车,所以整个速度被压制的极慢。然而所有的人都没有丝毫异议,他们甚至觉得越慢越好。守备师统领大将史飞这些天,一直陪伴着陈萍萍坐在车厢里,就像是个孝顺的晚辈一样,服侍着陈萍萍的饮食用水,起居休息,平日里还陪着他说说闲话,讲讲庆国的过去和将来,朝堂上那些引人发笑的政治超闻,或是那些颇堪捉摸的宫闱传言。
真的很像是一位老大臣被子执辈接回京都养老,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实情并不是这样。
此时天时已经入秋,当“请回”陈萍萍的京都守备师赶回京都时,很刻意地选择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辰,东面的天边有一抹鱼肚白,却并不怎么明亮,没有办法将秋日京都清旷的天空展露在众人眼前,众人只是能嗅到清淡到了极点,竟是淡到有那么一丝燥气的空气,在自己的口鼻间来回串动着。
三千六百名骑兵,除了受伤的那几十人外,其余的人全部拱卫着那辆黑色的马车,来到了京都景阳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