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可你若想知道你是谁,便得随我走。我知道你会好奇,好奇这种情绪只有人才有,你是人……人才会希望知道山那头是什么,海那面是什么,星星是什么,太阳是什么。”
“山那头是什么?”
“你得自己去看,你既然想知道庙外面是什么,你就得跟我走。”
“为什么这些对话有些熟悉……可我还是有些不清楚。”
“莫茫然,须电光一闪,从眼中绽出道霹雳来!怎样想便怎样做,若一时想不清楚,便随自己心去,离开这间鸟不拉屎的庙。”
“但庙……”
这些对话其实并没有发生,至少五竹和倒卧于雪地之中的范闲并没有这样的对话,实际上当范闲说出那三个字后,两个人只是互相望着,沉默着,然后五竹极常艰难地佝偻下身体,把范闲抱了起来,然后背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瞎子少年仆人背着那个小婴儿一般。
……
……
范闲感受着身前冰冷的后背,却觉得这后背异常温暖,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漠然,因为他内心的情绪根本无法用什么表情来展现,他想哭,他又想笑,他知道五竹叔依然什么都不记得,但他知道五竹叔愿意跟自己离开这座破庙。
所以他想欢愉地叫,却叫不出声来,他想大哭一场,却冷的瑟缩成一团,只有拼命地咳着,不停地咳着血。
然后范闲看见了海棠和王十三郎,这两位人间最强的年轻强者,此时却是面色苍白,眼光焕散,像是刚刚经历了人世间最恐怖的事情,最令人心悸的是,两个人都浑身颤抖,似乎快要控制不住心神上的恐惧。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海棠和王十三郎变成了这副模样?
王十三郎看着眼前的场景,知道范闲胜了,然而他的脸上似乎没有丝毫快乐,有的只是后怕和一丝极浅的悔意,他浑身颤抖像极了吴老二,望着范闲干涩着声音说道:“我们……把神庙砸了。”
……
……
(章节名是套的一本老书,最强,我的名。大家有时间可以看下。
啊啊啊!再次咆哮一声……这章我很满意,因为我有执念,或许狭隘,但我始终认为,有创造力,有勇气,不信邪,不信命的人……才是最强的。同时,我自我表扬,我也是很强的,拱手拱手,很久没自恋了,且容我重温一下旧日的无耻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味的机器。
虽然五竹当年的人味儿也并不是太足。
“我叫范闲,那天就说过了,虽然你忘了,但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和你有关,和我也有关,希望你能记起一些什么。当然,就算你记起来了,也许你也无法打破你心灵上的那道枷索,但我们总要尝试一下。”
“至少你不想杀我,这大概是你本能里的东西,挺好不是?”范闲顺着笔直的铁钎望着冰冷的五竹叔脸庞,想笑一笑,却险些哭了出来,强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伏了内心的情绪,然后开始说道:“很久以前,有个长的挺漂亮的小女孩在这间庙里和你一起生活,你还记得吗?”
五竹手里稳丝不动的铁钎尖儿随着范闲的深呼吸,一进一缩,奇妙无比,却依然贴在范闲的咽喉上,就像范闲说话时咽喉的颤动,也也陪伴着铁钎发生着位移,只是这种移动极其微小,甚至小到肉眼都无法看清的程度。
范闲也不理会五竹叔究竟还记得多少,平静而诚恳地继续叙述着与五竹有关的故事,那个带着他逃离了神庙的小姑娘,他们一起去了东夷城,见到一个白痴,做了一些事情,然后去了澹州,见到了一群白痴外加一个太监白痴,再然后的事情……
天空的雪缓缓地飘洒着,给神庙四周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感觉和悲壮感觉。神庙里那位老者,或许在通过无声的方式,不停地催促着五竹的行动,而范闲时而咳嗽,时而沉默,异常沙哑疲惫的声音,却像是完全相反的指令,让五竹保持着眼下的姿式,一动不动地坐在神庙的门口。
渐渐白雪盖上了两个人的身体,五竹明明靠神庙檐下更近一些,但身上积的雪更多些,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温度比较低的缘故。
天气越来越冷,范闲身上的雪化了,顺着皮袄向下流着,寒意沁进了他的身体,让他的咳嗽更加频繁,然而他的话语没有丝毫中断,依然不止歇地述说着过往,一切关于五竹的过往。
“那辆马车上的画面总像是在倒带……”范闲咳了两声,用袖角擦拭了一下已然化成冰屑的鼻涕,虽狼狈不堪,但眼里的亮光没有丝毫减弱,他知道这场心战,便在于与神庙对五竹叔的控制做战,他没有丝毫放松的余地。
“在澹州你开了一家杂货铺,不过生意可不大好,经常关门,你脸上又总是冷冰冰的,当然没有人愿意照看你的生意。”
范闲有些酸楚地笑了起来,沙哑着声音继续说道:“当然,我愿意照看你的生意,虽然我那时候年纪还小,不过你经常准备一些好酒给我喝。”
说着说着,范闲自己似乎都回到了重生后的童年时光,虽然那时候的澹州的生活显得有些枯燥乏味,奶奶待自己也是严中有慈,不肯放松功课,而且澹州城的百姓也没有让他有大杀四方的机会,只是拼命地修行着霸道功诀,跟着费先生到处挖尸,努力地背诵监察院的院务条例以及执行细则,还要防止着被人暗杀……
然而那毕竟是范闲这两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不仅仅是因为澹州的海风清爽,茶花满山极为漂亮,也不是因为冬儿姐姐的温柔,四大丫环的娇俏可人,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那间杂货铺,杂货铺里那个冰冷的瞎子少年仆人,悬崖上的黄花,棍棒下的教育。
范闲一面叙说着,一面有些出神,想到小时候去杂货铺偷酒喝,五竹叔总是会切萝卜丝给自己下酒,却根本不管自己才几岁大,唇角不禁泛起了一丝温暖。
就像是变戏法一样,范闲从身上臃肿的皮袄里掏出一根萝卜,又摸出了一把菜刀,开始斫斫斫斫地神庙门口的青石地上切萝卜,神庙门前的青石地历经千万年的风霜冰雪,却依然是那样的平滑,用来当菜板,虽然稍嫌生硬,却也是别有一番脆劲儿。
刀下若飞,不过片刻功夫,一根被冻的脆脆的萝卜,就被切成了粗细极为一致的萝卜丝儿,平齐地码在了青石地上。
在切萝卜丝的时候,范闲没有说话,五竹却偏了偏头,隔着黑布平静地看着范闲手中的刀和那根萝卜,似乎不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在神庙门口切萝卜丝儿,若范闲能够活下去,想必是他这辈子所做的最嚣张的事情,比从皇城上跳下去杀秦业更嚣张,比冲入皇宫打了老太后一耳光更嚣张,甚至比单剑入宫刺杀皇帝老子还要嚣张!
然而五竹似乎依然没有记起什么来,只是好奇范闲这个无聊的举动。范闲低着头,叹了口气,将菜刀扔在了一旁,指着身前的萝卜丝,语气淡然说道:“当年你总嫌我的萝卜丝儿切的不好,你看现在我切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