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以肉体凡胎之身阻挡大势洪流十数年之久,无怪乎香主曾经指名道姓要取她的肉-身魂魄。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国师持起了司命刀却宛如没事人般站在祭台之上,比起先前狼狈得满地打滚、涕泗横流的周士子,他实在是仪态万方,如同天人下凡,“文常侯总不会说,本国师乃世外之人,所以不配持司命之刀吧?”
“怎会呢?”女子温雅浅笑,“请。”
齐虚真勘不破谢秀衣掩藏在笑容下的真实,他狐疑地打开了灵视。果不其然,在他的视野中,谢秀衣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看不见的因果线。更诡异的是,她的心脏上似乎纹着诡谲不详的黑色符文。那些符文如同一只漆黑的手,“五指”如蛇,既是抓握也是保护地环绕着谢秀衣的心口。
哈哈哈,他所料不错,她果真怀有“不死”的秘术!
“如果这便是你的底牌,那本座只能遗憾地告诉你,凡间的井底之蛙也就仅有这样的眼界了。”齐虚真强自摁捺着即将得偿所愿的兴奋,走至谢秀衣跟前,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短刀,“以为仅靠一个脆弱的秘术便能万事大吉,这种天真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利刃刺入胸口,因司命刀“不可致死”的特性,刀锋避开了要害。但是无妨,只要催动灵力灌入筋脉,顺着脉络毁去心脏上的符咒,便可——
齐虚真的眼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充血晃动,但下一秒,低垂着头颅的女子忽而仰头,露出了一个令他呼吸一窒的甜美笑容。
——“啪”,收官的最后一子,胜负在刹那间逆转。
“真遗憾,看来此局,是秀衣略胜半子啊。”
……
天旋地转。
直到身躯自高处陨落,如破败的木偶般狠狠地砸落在地上,齐虚真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
他仿佛被可怕的噩梦魇住了一般,空白一片的识海中仅剩女人那美丽却也恐怖的笑容。与那些伴随着死亡与伤痛而来的恐惧不同,谢秀衣给他造成的是心灵上的冲击与震撼。齐虚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何时中计,何时入局的?他究竟哪一步走错了?本已是穷途末路的死敌究竟还有什么后手?这一层层交织的疑虑与焦躁已经侵蚀了他的神智,经年累月堆积下来的恐慌与不信,几乎是瞬间便摧毁了齐虚真的心防。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啊啊啊啊啊——!”
齐虚真竭嘶底里地尖叫,他眼角崩裂流血,双手疯狂地抓挠自己的皮囊。
他就好像一只沾沾自喜的猴子,一个跟头翻出了十万八千里远,自以为已经胜券在握,回首时却发现自己原来仍在他人的掌心之上。
“谢秀衣,谢秀衣,谢秀衣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
庞大的暗影笼罩在齐虚真的身周,如一个女人温柔垂眸的虚影,她双手微微合拢,齐虚真便如蝼蚁般被拢在她的手心上。
“你要杀谁?”
在齐虚真崩溃疯狂的宣泄中,一道清冽冰冷的女声突然响起,在四周激起空洞洞的回荡。
齐虚真双目赤红地抬头,他疯狂而不顾一切地想要宣泄那挤压自己神魂与心脏的恐惧,但当他看清眼前的情景时,胸腔内那颗鼓噪沸腾的心脏却瞬间被冻结了。他看见了满地鲜血,还有那飞溅在墙上蜿蜒如蛇的痕迹,硝烟未绝的废墟中,不知是何种生物的血肉淋漓地洒落了一地。
而在这遍地血色的修罗场上,齐虚真却看见了一角不染纤尘的白衣。
“水纹剑徽……”剧痛的心脏在微微抽搐,颤抖绵软的肢体却无力往后挪移哪怕只是一步。
“八品水纹剑徽……”齐虚真面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神情,他瘫坐在地上不停地踢蹬双腿试图拉开距离,却始终不敢抬头。
“嗒”,直到那雪白的衣角在他身前停驻,他看见对方斜指地面、滴血不停的长剑,还有那负在对方身后,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标志的——
“……焦尾琴。”
齐虚真喃喃自语,他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几乎是每发现一个标志,他的绝望便更深一层。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脖颈如同没上油的老朽机杼般僵硬抬头的傀儡,绝望地对上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眸。
“……无极道门,拂雪道君。”
——这周天寰宇,符合这些全部特征的唯一一人。:,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