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阿娘揉过真的舒服了点,还是被阿娘不遵守约定给气着了,阿幸这会儿心口没那么难受,重新躺了下来:
“明天不去了。”
“怎么了呢?”
“上次被人浇了一头墨水。”
“啊?”阿娘吓坏了,“为什么啊?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其实被人浇墨水也正常。
毕竟她不是书院的学生,每次都是扒墙根偷听。
坐在屋子里的学生正儿八经交了银子来听课,看不惯她这无耻之徒无可厚非。
只不过那天她正好穿了一身新衣衫,是阿娘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攒下的布,为她缝出来的新衣。从天而降墨水兜头一浇,都没看清泼她的人是谁。
头发洗了半天还一股又苦又臭的墨水味不说,阿娘的心意也全给毁了,阿幸独自难过了好一阵子。
如今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想让阿娘惦记,阿幸便随意说了句:
“书院也没什么好的,书院里的先生我可太了解了,全都是沽名钓誉之徒,教得乱七八糟而不自知。我看那些傻孩子们听两年了都没发现不对劲,学得挺起劲。咱们没有浪费银子是明智之举。阿娘,我好了,不难受了,赶紧睡觉吧。”
阿幸背对着她阿娘,用拳头顶在心口上,用疼痛缓解疼痛,努力教自己别再发汗,不要再做让她不安的梦。
更重要的是最好能骗过她娘。
阿娘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她的话,之后没再吭声。
熄了灯,阿幸重新寻找睡意,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一声若有似无,悠长的叹息声。
阿娘身上来自鱼的腥臭味一直都存在着,这几日更是浓得刺鼻。阿娘回家之前都要去小溪里浸一浸,能去多少味道去多少,即便这溪水寒冷刺骨。
到了第十日,阿幸娘终于攒够了钱,带阿幸去医馆瞧病。
“哈?”阿幸人都被骗到医馆门口了,才发现不对劲,“我又没病,花这冤枉银子做什么?”
“你怎么没病?啊?大半夜的心口痛的人是谁啊?”
阿幸想要反驳,她并非是每次都心口痛,只有梦到那个人的时候才会痛。
可这话她又不好说,说出来阿娘得以为她是痴女了。
“要看你看。”阿幸反倒是拉着她娘,“你那老腰疼得每天坐都坐不下来,躺也躺不踏实,正好,到了医馆给你瞧瞧。”
“嘿,我是带你来瞧病,你倒惦记起我来了?你老娘我壮得狠,一次能扛两筐子鱼。”
“哦,承认了是么,你果然违背了和我的约定,又去干苦力了。”
“……别废话,你是我闺女,听我的!”
阿幸和她娘亲在医馆门口为了手头上仅有的一点儿碎银子给谁看病的事拉拉扯扯。
不远处三位小娘子要进医馆进不去,被她们堵得严严实实。
这三位小娘子都是十岁出头的年纪,身后背着的竹筐里装着刚刚去山上玩耍,顺手摘下来的草药。
“阿器,这两个人为何在你家医馆前拉扯?”
“看着有点怕人,咱们从后门走吧?”
站在中间的阿器没立即回答小姐妹的话,而是在瞧着这对奇怪的母女。
阿器认出来了,那个人好像是……
阿幸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在打量她,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突然回过头,目光正好落在打量她的阿器眼眸里。
并没有什么独特的气息,这张脸她也确定没见过。未说半个字,但梦里那股熟悉的痛感在见着对方的一瞬间,蓦地从心底里蹿了起来,紧握住阿幸的心,攥着、挤压着,无法克制的酸痛刹那间击穿她的心口,久违的酸楚一瞬间让她晕眩。
没有做那个梦居然也会痛。
这人是谁啊,遇到她可真倒霉。
得花多少银子?
阿幸在昏迷之前,脑子里浮现的是这个极其严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