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那大公主说:“夜家人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现如今已经发展到见了本宫跪都不跪,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是不把北齐皇族放在眼里?”
夜温言本是想跪的,毕竟她跟这位长公主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既入了乡就得随俗,臣女遇着皇族需行跪礼,这是人人遵从的规矩,她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过多计较。
可问题是她这人一身反骨,要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怎么着都行。可要是像这位长公主这般,上来就是刻薄的挑理,那这跪礼她还真就行不了。
于是就笔挺挺地站着,微仰着头去看轿椅上坐着的人,看了一会儿便看出端倪,不由得“咦”了一声:“既然讲北齐皇族,那长公主就应该是北齐的长公主,可是为何北齐的长公主却不穿北齐的宫装?你这一身孝又是戴给谁的?”
毕竟是在宫里住了半个月的人,平日里也会下了炎华山去走动走动。虽说多半是隐着身形的,但别人看不到她,她却能看到别人。
北齐宫装是个什么样子她非常清楚,所以一眼就瞧出长公主这一身有些不太一样。
这不是北齐宫装的样式,北齐宫装的盘扣都是从领口处斜下来,一直到腋下的。但长公主穿的衣裳,扣子却是自领口起垂直向下,经了四粒后又在最中间连着一处圆盘一样的图案。
图案上有字,却不是北齐的文字,到像是一种古老的图腾,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情。
“如果长公主不是在为先帝守孝,那就没资格把自己同北齐皇族连在一块儿。您可以说我只不将您一人放在眼里,但对于北齐皇族,我还是十分尊敬的。”
她说这话时,那位负责引路的长信宫宫女不由得微抬了头看过来一眼,只道这位夜四小姐魔女之名果真名不虚传,胆子大得实在可以。就是不知长公主会不会发火,发火之后又该如何收场。
夜清眉扯了扯夜温言的裙子,开口劝她:“言儿
,少说两句,跪下吧,给长公主问个安,再避让一下也就过去了。”
“过去了?”这话让长公主听了个正着,怒火一下就掀了起来,“如何过得去?你告诉本宫,如何能过得去?”
这火气一发,就也顾不得夜温言先前的言语顶撞,只管向她三人看过来,眼里是无尽的憎恨,就像同她三人有不同戴天的仇恨一般,恨不能将她们生吞活剥。
夜温言就有些纳闷,想来这位长公主应该不是闲的没事做,突然向她们发脾气,瞧这架势十有八九是有前仇的。
前仇她不知,便不好评说,于是也不再呛白,只俯了俯身,说了声:“问长公主安。”然后往边上侧站,将路让开。
穆氏和夜清眉也往边上挪了挪,却没起身,仍是跪着。
其实她们的本意都是想要息事宁人,今日除夕,就连夜温言都在想着,这是权青城做皇帝之后的第一场宫宴,能顺顺利利过去就顺顺利利过去,有些事情能忍则忍,哪怕秋后算帐,也不要在宫宴当晚给那孩子找麻烦。
却偏偏这位长公主不依,路都让了还不走,就坐在轿椅上死死盯着穆氏,身子都在打颤。
夜温言皱了眉,刚想开口说话,可突然那长公主就笑了。
从愤怒转为大笑,转得十分突兀,本来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她这一身白衣突然放声大笑,实在是有几分渗人。
笑声很大,也传了很远,她笑起来前仰后合的,动作也过于猛了,带得抬轿的宫人脚底下都打了晃,险些把她从轿椅上掀下来。
长公主却浑然不觉,只是伸手指向穆氏,声音凄厉地说:“穆千秋,这才叫天道好轮回!十年前你男人毁了我的家,现如今他壮年早逝,你说这是不是报应?一定是的,是他这辈子坏事做得太多了,老天爷都容不得他再多活下去。穆千秋,你现在跟本宫一样是在守寡,怎么样,守寡的滋味好不好受?”
长公主一边说一边笑,“你想不想你的丈夫?你怀不怀念当初他活着时,你二人花前月下对酒当歌?你还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记不记得他身上是什么味道“对,你现在是记得的,因为你男人才死两个月,你还不至于全忘。可是两年以后呢?十年以后呢?等他死了十年,你还能不能再记得他?”
长公主越说越激动,几乎就是在嘶吼,“穆千秋,老天爷是公平的,他杀了那么多人,所以老天爷就要收他的命,要用他的命去抵那些人的命!你活该守寡!活该跟本宫落得一样的下场!可是这还不算完,本宫的孩子死了,你们的孩子却还好好地活着,这不公平!本宫诅咒你们一家,早晚有一天会死尽,死绝!早晚有一天你会变得跟本宫一样,失夫丧子,终日在痛苦中天天轮回。穆千秋,你们全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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