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扫帚还没打到那人身上,他就像身后也长了一双眼睛似得,一转身便握住了扫帚。
而老者便瞧见了顾长盛望过来的腥红的一双眼,还有凌厉而又暴戾的眼神。
老者被吓了一跳,心中道了一句不妙,遇见疯子了,撒开手就要跑,可还没跑上几步就被那人用铁掌一般的手擒住。
“救命啊救命……快来人啊……放开我,你这疯子快放开我……”一被抓住,老者就扯开嗓子大声吼。
顾长盛被他的声音吵得心烦意乱,本就不稳定的情绪更有失控的倾向,他掐着老者的脖子阴沉地呵斥了一声:“闭嘴!”
因为无法呼吸,老者的脸立刻涨红,声音也戛然而止。
顾长盛满意了,脸带笑意地拍了拍老者的脸:“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听到没?”
迎着对方残忍的眼神,老者全身僵硬地点了点头。
顾长盛笑得更开心了,问道:“季远川在哪儿?”
这次老者没有敷衍,认真想了想,可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记性,不管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干哑的声音夹着哭音道:“小人…小人实在不记得了……您也瞧见了,书院现在什么人也没有,当年的一把火,什么也没留下啊,除了小人还在看门,其他人早就走了啊……”
顾长盛猜测,难道夫子也走了?那就更应该好好问问这老头了,没准他知道夫子去了哪儿也说不定。
“那你可记得季远川去了哪里?”
老者用力想了想,实在没印象,哭丧着一张脸道:“小人实在不认得此人……”
顾长盛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那好不容易被他压下去的不安又涌了上来,呼吸也不由变得急促,抓住老者胳膊的手更用力了几分:“你再好好想想,季远川季夫子啊,你怎么会不记得?”
老者想说自己为青明书院看了一辈子大门,不记得就是没有,书院的夫子他不可能记不住,可他看了看那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弄死的疯子,哪敢再说实话,他灵机一动,问道:“也许是小人记不太清了……您可否说得仔细些?比如这位夫子的情况如何?”
顾长盛眼神中的血色散了几分,却变得迫切起来:“他是青明书院最年轻的掌师,是算术夫子,你怎么会不记得?他就带着他的母亲住在四宜小院,他的好友是王风启,蔡山长也对他赞赏有加,很多学生也喜爱他,你记起了没?”
顾长盛眼睛越说越亮。
而老者的眼神越听越古怪,青明书院最年轻的掌师啊……他当然记得了,不但学生喜欢那人,山长喜欢,他自己也喜欢。季远川?好像是这个名字吧,只是……
“……他不是死了么?”老者没有多想便说出自己记忆,只是有些惋惜,“可惜啊,年纪轻轻,前途大好,听说是被人刺死的,没救过来,都死了有……十年了吧……”
顾长盛的脑子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全身的温度迅速退去,整个人如置冰窖,他的嘴张合了几次,直到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他…他……他…死了?”
老者看着面前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人,心中生出了些许同情,倒是个有情义的疯子啊,唉…他不该将话说得这么直白。
“唉……季掌师确实十年前就去世了,我记得在他去世不久,他的母亲也跟着去了。”
顾长盛的脸奇怪地抖动了一下,唇色死白,他嘴角一勾,嘲讽道:“呵…怎么可能……”
“节哀……”察觉到抓住自己的手松开了,老者也没跑,只是一脸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一丝声响也没,眼角却狂流泪的男人的。
“据说季掌师家中也无什么亲戚了,山长便做主将季掌师与他母亲葬在了后山,你若是愿意,我可带你去看看。”
季掌师啊,当年在青明书院也是个人物,只是可惜了,老头不长眼,竟然让这么好的人死了。
直到眼泪流进口中,尝到那苦涩的味道,顾长盛才发现自己哭了,他后退几步,摇着头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夫子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
老者理解他的心情,当年叛军逃上青明山,他的小孙儿不幸被马拖死,孙媳也被大火烧死,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时他何尝不是如此,事实是如此残忍,让人不敢面对啊!
被勾起了伤心事,老者心中虽然悲痛,却没忘记自己当年无意中听来的几句,只盼着说给这人听了,能为季掌师讨个公道。
“据说季掌师是被奸人所害,心口被刺了一刀,伤在这么要紧的位置怎么活得下来,唉……可惜了……”
而老者不知的是,就是他这么一句,压垮了顾长盛最后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