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壮笃定的反问道,“就算咱们回家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给地主种地,被他们剥削压迫?难不成回家了你就能吃上白米饭了?你想什么美事呢?”
“李壮说的对”
刘班长吧嗒了两口根本就没有点燃,也早就已经没有眼叶子的烟袋锅,“想吃上白米饭,那就得先推翻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还要打跑了狗日的小鬼子侵略者,
到时候啊,如果咱们都还活着,保准能吃上白花花的大米饭!”
“那我不想家了!”
张二娃胡乱擦了擦眼角,“其实回家了我也不知道去找谁,俺爹娘饿死了,俺哥被地主活生生打死了,地也被抢走了,回去。回去照样吃不上白米饭。”
“咱们肯定有吃上白米饭那天的!”
季护士格外坚定的说道,“卫燃同志,快说说那歌词里还唱了什么吧?”
“好!好”
走在最后的卫燃点点头,强压着喉咙里的酸涩,把剩下的歌词也回忆了出来。
“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好,这歌词真好啊!”
季护士将刚刚从卫燃那里听来的歌词在心底默默的熟悉了一遍,接着取出水壶抿了一小口水,回头说道,“卫燃同志,你再吹一遍刚刚的曲子吧,我试着唱一唱。”
“好!”
卫燃用力点点头,再次拿出了口琴,又一次吹响了刚刚吹奏过的旋律。
不得不承认,季护士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和好记性以及卫燃可望不可及的乐感。
如果没有战争,如果国家富强安定,她或许根本不需要做个护士,她或许有机会站在舞台上、聚光灯下、观众面前和镜头里,专心的唱歌,接受欢呼和掌声。
可惜没有如果,在这个祖国积弱,内忧外患的时代,这个明明在音乐上很有天赋的年轻姑娘,却和那个来自列宁格勒,名叫柯娜的姑娘一样。
她们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抛弃天赋,拿起武器去战斗,选择牺牲自己拥有的一切,且给更多有天赋或者没有天赋的人,去创造一个没有战争,富强安定,可以去追逐梦想的世界。
只是
只是难免,这首来自并不算久远的后世的歌从她的嘴里唱出来的时候,歌词描绘的那些场景,无一不充斥着浓浓的期盼,以及和后世歌唱者毫无二致的热爱。
渐渐的,走在前面的李壮和张二娃也跟着唱了起来,刘班长也跟着唱了起来,就连最前面的小喇嘛,也如昨晚一般小声跟着哼唱着。
在这首他们从未听过,之前从未唱过的歌声里,众人的脚步也越来越有力量,越来越坚定。
队伍的末尾,卫燃悄然取出了相机挂在脖子,单手进行了一番调节之后,朝着前面那支衣着褴褛的五人小队,以及周围茫茫无际的草原沼泽按下了快门,拍下了第三张照片。
这首于他们更像是梦想写照的歌被唱了一遍又一遍,担任伴奏的卫燃也通过更换曲子,引导着他们唱起了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歌。
从国际歌到救国军歌,从工农兵联合起来到八一起义乃至义勇军进行曲,再到那些卫燃之前从未听过的歌曲、小调,这些歌声一次次的给这支饥饿、疲惫的小队注入迈开步子挣脱淤泥的力量。
“快看!我们看到人了!”
伴随着最前面刘班长的惊呼,歌声和口琴伴奏的声音停了下来,众人也先后看到了不远处一个草甸子上围坐着的几个红军战士。
“哎——!同志——!哎——!”
刘班长最先摘下斗笠高呼着,同时也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其余人对视一眼,同样加快了脚步,追着刘班长的脚印跑了过去。队伍最后,卫燃也下意识的再次取出了相机,对准了刘班长等人,以及远处围坐的那些红军战士,准备记录下双方冲锋的时刻。
然而,在刘班长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中,卫燃却最先察觉到了不对,那些围坐着的人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给出回应,甚至他们都没有人哪怕转过身看他们一眼。
难道
卫燃无声的叹了口气,同时却也忍不住按下了快门,记录下了即将消失的重逢之喜。
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跑在最前面的刘班长等人同样发现了不对。
当他们所有人跌跌撞撞的趟着烂泥爬上这片草甸子的时候,插在这些围坐在一起的红军战士身旁的那些木棍其实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同志。?”
李壮小心翼翼的呼唤了一声,但那些肩膀挨着肩膀靠在一起的战士们,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他们。他们都牺牲了”季护士话虽如此,但还是一个个的探了探鼻息。
卫燃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些人的尸斑都已经非常明显了,甚至已经能闻到些许的尸臭味。换句话说。他们距离大部队仍有很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