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簿堪堪顿住话头,咳了一声:“总之,又哪有一种是像您说得这般的?”
老主簿活了几十年,头一次见两人能把日子过成这样:“您幸亏是在这儿说了,要是您一时上头,去找王爷说……”
“我没忍住,同他说了。”云琅淌在桌上,“您猜这一百个插销是做什么的。”
老主簿:“……”
“我还当我天赋异禀,想出了第二十一种。”云琅有些怅然,叹了口气,“原来与前二十种还这般不一样。”
老主簿一时有些想给王爷送碗定心安神汤:“您往后……有什么念头,先同我们商量商量。”
老主簿知道插销是做什么的了,叫来玄铁卫,叫给书房每道门窗各安上十个:“切莫直接去找王爷了。”
云琅看着一屋子叮叮当当的玄铁卫,怏怏不乐,趴在桌子上:“知道了。”
“您的匕首是不是又被王爷收走了?”
老主簿看他手中空空荡荡,已猜出了是怎么回事,“王爷睡个好觉不容易,您先别去拿了,若是实在没有趁手兵器,老仆去开府上兵器库……”
“倒不用。”云琅摸了摸袖间飞蝗石,“我爱用那一柄,就是因为它好看。”
云少将军自小惯出来的毛病,用什么都要用最好看的。每次随军出征,宁死不戴笠子帽,不穿四五十斤的步人甲,银袍银铠银枪,枪头上还要簪一簇正红的枪缨。
挑匕首,趁不趁手姑且不论,自然也要先挑个花里胡哨看着便极贵极值钱的。
云琅吹着参茶,忽然想起件事:“他是不是说过,我的枪和箭都在大理寺?”
老主簿一时没能跟上云琅的思绪,愣了下,点点头:“王爷的确说过……想来应当不差。”
“当初事情出得急,各方都没来得及反应。”
老主簿道:“那时是当今皇上、当年的六皇子兼执着大理寺。大理寺卿查得雷厉风行,当日定罪,当晚便将府里的东西尽数抄没了。就连王爷后来去要,也只是被客套话给送出了门。”
云琅大致知道这些,点了下头,回想了下:“如今的大理寺卿,还是姚厚么?”
“是。”老主簿道,“就算如今论起来,朝中这些旧官故署,大理寺也是最早跟着当今皇上的那一批心腹。”
老主簿还记得当时情形:“当年六皇子初封贤王,开始崭露头角,便是藉由大理寺协审的一场大案,硬生生扳倒了上代三司使……”
云琅正走着神,忽然出声:“三司使?”
“是啊。”老主簿点了点头,“是个盐行的案子,当时闹得很大。”
“上代三司使是江陵王萧延平,据说是下头的官员与他勾结,一夜屠了人家盐行满门。”
老主簿那时还未入王府,细想了想,给云琅大略讲了讲:“盐行的人上京告状,开封尹派人下去查案,竟在下面受了重伤,险些没能回得来。”
这个案子当时闹得满城风雨,京中几乎没人不知道。只是时间太久,已过去二十五六年,渐不被人提起了。
如今朝中,还有记得此事的,也要么年事已高,清闲养老不问世事,要么尚在埋头钻营、各谋出路,没人再闲谈这个。
“此事官官相护,按得极死,求告无门。”
老主簿给云琅续了杯茶,继续道:“上代开封尹争了半年,心灰意冷,竟当堂辞了官职告老还乡。先帝派人去追,没能追得回来。”
老主簿道:“开封府无人主事,朝中又无储君兼任。只得按照祖制,在皇室子弟中选出一位,代领开封府……”
云琅问:“就是咱们如今这位皇上?”
“是。”老主簿点了点头,“后来――”
云琅搁下茶杯:“为何不是端王叔?”
“怎么会是先王爷?”老主簿停住话头,愣了下,“先王爷是战将,于情于理,也该找个从文的皇子啊。”
云琅思量着此事下藏着的深意,摇了摇头:“二十五六年前,端王叔还没开府,就知道自己要打仗了?”
老主簿是开府后跟着端王的,这么多年过去,回头看自然不觉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