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脸上带着笑,目光却罕有的严肃认真,隐隐透出明净锋芒,看不出半分要开玩笑的意思。
萧朔静坐良久,阖了眼,点点头:“我与你自幼相交,既是袍泽又是挚友。却只知仇恨目蒙心盲,不解你苦心,以怨报德,害你孤身远走,最该重罚。”
云琅靠在他肩头,抬起胳膊抱着他,声音贴在萧朔耳畔:“如何重罚?”
“我欠你的,无论是罚是讨,都该罪加一等。”
萧朔低声道:“家法在你手里,你要如何罚――”
云琅在背后解了萧朔的胸甲,一只手探进冰冷铠甲。他特意催动了些内力,掌心温热,慢慢暖着琰王殿下叫寒意侵袭的胸背。
铁甲冰寒冷硬,束缚着人动作,偏偏有了这一层禁锢,反倒衬得透过衣物布料那一点薄薄的热意格外分明。
云琅伏在他肩头,呼出的气擦过萧朔耳廓,温凉柔和,细细拂进心底。
“好罚。”
云琅笑道:“翻倍再翻倍,按赌坊高利贷,利上起利,本一还三。”
萧朔阖眼,死死压住筋骨下被激起的微栗:“好。”
云琅抹了他的肩甲,与自己的收在一处,慢慢道:“算上梦中,我有十七次……捧腹大笑时回头找你,没找到人,很是难过。”
萧朔怔了怔,睁眼定定看他。
“你要陪我笑五十一次,最畅快的,笑到站不住那种。”
云少将军算得很清楚,埋头捡了块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一年还不上,就再滚一番利。”
萧朔伸手揽住他,哑声道:“云琅。”
云琅埋头算账:“有七十二次,我烤出来的鱼和兔子肥的流油,又香又好吃,却没法分给你。”
“云琅。”萧朔用力闭了闭眼,“你不必如此宽慰我,我并非囿于过往,只是――”
“谁宽慰你?”
云琅抛了手中的小石子,拍拍手抬头:“一年三百六十日,两千一百六十天,我在梦里辗转惊醒。若是在家,我一抬腿就能翻进你的书房,赖在你灯下抢你的书,抢你的酥酪喝。”
“两千一百六十天,翻三番,就是六千四百八十天。”
云琅胡言乱语:“你若是一年内还不上这六千四百八十场大梦……”
“还不上的。”
萧朔低声:“一年只有三百六十日,日日夜夜榻上高卧,也还不上。”
“……”
云琅一时大意,没算这个,张口结舌半晌,索性胡搅蛮缠:“不管,你若还不上,便――”
萧朔抱住他,亲了亲云琅的眼睛:“便再拖一年,再翻三番。”
眼睫叫气流轻轻扰动,泛起一阵酥痒,化成细小的噼啪火花,顺着脊柱窜进心脏肺腑。
石崖上水滴缓缓汇聚,晃一晃,滴答一声,敲在平静水面上。
洞内寂静,能听见血在肺腑里灼烧呼啸,横冲直撞,沸出沛然滚热。与心跳一道,全无保留地撞在另一处紧紧贴合着的胸口。
云琅微微打了个颤,嗓子不自觉哑了,低声道:“那岂不是更还不上……”
“又还不上,只能再拖一年。”
萧朔慢慢吻着他,嗓音低哑却宁和,像是终于豁开了那层最深的枷锁,将真心完完整整、不留余地的捧出来:“年复一年,一世复一世,你只管向我来讨。”
“生生世世。”萧朔轻声,“我赔你千万场好梦。”
云琅胸口尖锐一疼,没说话,闭了眼睛。
洞内微凉,两人都解了甲,此时衣物已有些单薄。
云琅被他胸肩手臂裹着,胸口一时涩住了,将脸埋进萧朔肩头衣物,低声抱怨:“冷。”
萧朔将云琅抱起来,沿温泉坐稳,叫温热水流漫过两人胸肩,慢慢拍抚着云琅绷紧的瘦削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