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王回禀时,身上恨意杀气是做不得假的。”
常纪才从宫中回来,记得分明:“他跪得远,倒是不曾冲撞皇上。但字字说得沥血,加上周身噬人戾意,观之仍极怵目慑人……”
“皇上后来都已听不下去,亲自降阶,将琰王掺了起来,开解了几句。”常纪边想边说,“皇上还说,纵然您当年忘恩负义、罪无可恕,却也不愿叫琰王再添杀孽。”
云琅所料大抵不差,多少放了心,点点头:“他倒有些天赋。”
常纪愣了愣:“什么天赋?”
“无事。”云琅笑了笑,“后来呢?”
“后来皇上怜惜琰王,不想他因此事太伤心神,又劝慰了几句,便叫人送他回前殿歇息了。”
常纪尽力回想:“送琰王回去的人回禀,说琰王大抵是恼皇上替您说话,余怒未消,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常纪当时在御前伴驾,已听得忧心忡忡:“琰王说您已被拷打得碎成一地,不成人形,如何――”
“……”云琅:“碎成一地这般惨吗?”
“琰王一时激愤,说得惨烈了些……我们也记不很准。”
常纪忙将剩下的咽了回去,看着云琅仿佛尚好的面色:“您是如何脱身的?”
云琅静坐了片刻,笑笑:“侍卫司暗中助我,送进琰王府叫他拷打泄愤的,是个与我八分相似的替身。”
常纪恍然:“原来如此……”
“我在京中无处可去,索性暂且藏身在琰王府中,尚无人发觉。”
云琅来时便已打过腹稿,编好了始末,缓缓道:“今日琰王入宫,我寻了个空,便出来见你。”
常纪闻言不疑有他,松了口气,保证道:“我安排下去,少将军就藏在我府上,断不会有失。”
“不必,琰王府闭门久了,不通世事,也没那么凶险。”
云琅看了常纪一阵,将手中飞蝗石轻轻放下:“你如今已是金吾卫右将军,不必搅进来。”
“六年前,我兄长父亲俱在禁军军中。若非少将军死镇陈桥,不准禁军冲出大营请愿,定然要被扣上个哗变的罪名。”
常纪摇头:“少将军救我父兄性命,此恩没齿难忘。”
“陈年旧事罢了。”云琅哑然,“不提这个,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托你办。”
“少将军请讲。”常纪半句也不多问,“我能做的,断无推辞。”
“不是什么有风险的事。”
云琅笑了笑,不动声色看着他的神情,缓声道:“你也知道,琰王如今,还并不清楚当年情形……”
常纪不明就里,点了点头。
云琅凝神看他一阵,稍松口气,继续道:“可皇上看起来,已有些要回护我的意思,是不是?”
“是。”常纪细想了下,“皇上今日还开解琰王,说您当初只是年纪小,被父亲蒙骗裹挟了,又不得不保自己的前程,才会做出那些事,并非有意要害端王。”
云琅失笑,点点头:“劝得真好。”
“可惜琰王满腔怨恨,哪里听得进去。”常纪叹了口气,“皇上这么一说,琰王反而更怒气攻心,硬生生吐了口血出来……”
云琅尚在走神,闻言蹙紧眉,稍沉了声:“什么?”
“琰王这些年身子都不很好,老是生病,听说城西致仕的那位梁太医隔三差五便要去府上。”
常纪以为他不清楚,解释道:“皇上也赐了不少上好药材,还时常派阁老去探问呢。”
云琅一时有些拿不准,心中不安,几乎起身便要走,强压着坐回来:“此事先不提。”
云琅虚攥了下拳,摸过茶水,抿了一口:“如此说来,依你们所见,琰王确实对当初情形一无所知,是不是?”
“是。”常纪点点头,“皇上和琰王殿下应当都不知道,当初是您出手,救了端王府上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