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冷了,秦放鹤一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转着脑袋去外间小泥炉子上找了开水壶来,重新倒了一杯慢慢吃,饶有兴致等对方的反应。
谁知半日后,隋青竹方缓缓点头,一言不发。
嗯?
秦放鹤倒有些惊讶了。
隋青竹抬头,将他不加掩饰的神色尽收眼底,反倒笑起来,“纵然再蠢笨,如今也该长进了,陛下英明果决,自有其道理。若果然无礼,还有内阁,既然都没反对,想来也不是坏事。”
秦放鹤也跟着笑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说起来,隋青竹老家就在沿海一带,想来对水寇危害的了解,远比常人深刻,倒是自己浅薄了。
难得有说得上话的人来,隋青竹也少有的健谈起来,因说起过去几个月与苗瑞相处,不禁十分钦佩。
秦放鹤道:“二师伯这几日被留在宫中问话,我也未曾见过,需得两日后方得聚会。”
苗瑞这几年调动频繁,且云贵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家眷便都留在老家,如今他孤身进京,没个落脚处,便住在师父董春家里。
前儿汪扶风传了话来,说估摸着明天天元帝就能放人了,后天大家去董府聚一聚。
两人说了一回话,眼见隋青竹微有倦色,秦放鹤便主动起身告辞,又道:“养病的人也该常晒晒日头才好,如今天暖了,你好歹早晚去院子里溜达几步,补钙。”
“什么盖?”隋青竹茫然。
秦放鹤哈哈大笑,“自己猜去吧!”
说完,潇潇洒洒走了。
他一走,隋青竹倒觉得屋子里忽然空荡荡的起来。
后头夫人进来,“同秦侍读说了会儿话,我瞧你面色倒好些似的。”
“是么?”隋青竹抬手摸摸凹陷的面颊,“待日头稍落一落,你扶我去外头走走吧。”
窗外阳光璀
()璨,游尘浮动,暖融融空气中流动着不知哪里飘来的花香,黑金色交织的光影里蜂蝶飞舞……
他确实活着回来了。
四月二十四,秦放鹤往董府去,一进门那管家就笑,“都到了,就等您呢!”
“呦,这可是失礼了!”秦放鹤听罢,加快脚步往里走去。
绕过连廊,转过宝瓶门,尚未及内院,便听到里头远远传出来的哄笑和喝彩声。
抬腿迈入爬满金银花的月亮洞门一瞧,呵!好齐全!
董春半靠在廊下大摇椅里,捧着紫砂泥壶,脸上虽不见多少喜色,眼底分明沁出笑意。
旁边坐着大师伯庄隐,胡立宗站在他身侧嘀咕,也不知刚做了什么,半边袍子上都沾了泥土。
院子中央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个矮矮的土台,一个裸着上身的汉子正跟汪扶风……相扑?!
秦放鹤:“……”
什么情况?
饶是他的脑袋素来灵光,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合适的字眼来描述眼前场景。
正满头雾水时,汪扶风已经被那汉子抡倒在地,按在土台上摩擦。
跟董苍隔着起码三尺远的汪淙见了,非但不担心亲爹,反而跟董苍一起拍手大笑起来。
秦放鹤:“……”
什么鬼地方!我还是走吧!
他才要转身,趴在地上的汪扶风却先一步喊道:“子归子归,你来你来!”
秦放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