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遭,韩世忠既已冲垮当面措手不及的金军步行骑士,却不急着砍杀,反而直接转到之前解元的大略方位,在烟尘中奋力呼喊。“事成了!”
“在呢!看到了!”虽然隔着烟尘,但解元几乎都能想象的到装了大半日姿态的韩世忠此时是如何耀武扬威,在烟尘中横戈立马的,却是赶紧放声回复。“五哥请下令!”
“让摧偏军回去上马!跟上来!”
隔着烟尘,韩世忠的声音如雷如电,穿透一切。“你路近,今日俺韩五就先送你回家!”
烟尘滚滚向东,而烟尘与铜面之后,解元久久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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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优势的,居高临下以使金军不得不仰攻,道路狭窄以使金军只能密集进发,而且是山头怪石嶙峋,又有一座州城隔河与山头夹击。
而且,前方就有宋军十数万主力徘徊,再加上娄室身体不行,使得金军前后不能相顾,但眼下呢?
以眼下这种宽阔的大路,平坦的地形,外加足足集中了两个万户汇集而成的实打实的一百个谋克的骑兵,要是上去摸一下就吓退了,那才叫荒唐呢!
到时候,哪怕是四太子已经到了井陉,也未必能从拔离速的怒火下救他。
得认真打了!
撒离喝强做镇定,然后端坐马上,连番下令,却是指出一名本属亲信女真猛安,接任正面指挥官,以三十个谋克三千骑步的兵力接替第一波进攻的兵马,继续维持进攻。
然后,又紧急继续分出一千五百骑,下马进入战场南面的丘陵地带,试图绕过栅栏从侧后进攻。
这不是什么铁岭关扼口,而是汾水南岸的通道,绕过去只是时间问题。
同时,当然也忘不了那个嘴贱的契丹谋克太师奴,受此人连累,耶律夷珍的那个猛安被任命为侧翼绕行的先锋。
最后,免不了又让人速速往身后伐木取柴,就地以兜鍪烧水,帮助伤兵取出弩矢。
尽管有些仓促,但不得不说,撒离喝这番布置还是很到位的。
金军自上而下,也迅速稳住心态,尝试继续进攻。
不过,从此时开始,他们就必须得付出切实而连续的伤亡代价了,百步之内射穿札甲的克敌弓与神臂弓可不是什么摆设。
“金军确实不比往日了。”
待金军发起又一波攻击后,解元自前线归来汇报,却开口不提具体军情。
“怎么讲?”
韩世忠捧着空碗坐在地上,身侧是刚刚撤下来的张横。
“若是当年,金人哪怕只是佯攻,只要军令一下便会前赴后继,不计伤亡,咱们往往就会给金军压垮。”解元蹙眉以对。“而眼下这个局面,金军正面甚至不能说是佯攻,但他们见到友军步行往侧翼后,就已经敷衍起来……”
韩世忠似乎终于稍显紧张:“不填壕沟、不推石垒和栅栏了?”
“只填壕沟,也推石垒,却不愿靠近栅栏了。”解元摇头以对。
“近处挨弩矢与远处挨不是一回事,人之常情。”韩世忠倒也释然了。“当年与金人作战,我就觉得怪异……为何金人都能这般悍不畏死,都能这般敢打敢杀?而咱们为何都这般胆怯,以至于望风溃逃?现在看来,金人也都是人,时间久了,想的多了,也都会畏死畏难。咱们经历的多了,想的多了,也都能渐渐不再荒唐到那种程度……不过,也还是人,不似邸报上吹得那般严整,该犯的错都少不了。”
“若当年咱们有眼下这般军饷军备,又何至于丢了两河?”解元终于也嗤笑起来。“至于说什么犯错不犯错……说句不中听的,便都是敢为国家赴死的忠臣良将,都是好汉,依着如今渐渐宽绰的局势,不也得争个座次,分个先后?不然死了进岳台供奉着,香火都要差人一截子的。”
“说得对,不是相忍为国的时候了。”韩世忠思索片刻,微微颔首,却又在瞥了一眼身侧明显插不上话的张横后缓缓摇头。“但两河终究未复,也不是该歇息的时候……张统制!”
“在。”
“先拆了南面栅栏,再去东面候着,清理营垒地面,做好准备,等南面绕过来的金军被击退,我给你军令,你就动手,自己拽倒正面的栅栏,还要推了自家的石垒、填了自家的壕沟!还要分出人手,帮着背嵬军看住战马!”
“晓得!”张横赶紧应声,稍待之后见对方不言语了,复又小心追问。“大王还有啥要俺做的?”
“再去与我盛一碗汤来,炊饼也没了,替我专门寻一个过来。”韩世忠将空碗递给对方,面色如常。“我饭量素来大……”
张横怔了一下,方才赶紧去端碗。
而韩世忠也终于向已经吃好的背嵬军统制官成闵努了下嘴,后者会意,也即刻行动起来。
日头渐渐向上,这场战斗虽说是遭遇战,但金军战前需要披甲,然后又是冲击正面中途而废,却又将击破防线的寄托放在了绕行南侧崎岖地形的侧翼部队上,准备届时奋起夹击,却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到张横部匆匆将侧面简陋的营垒给推倒,再度转向东面的时候,整个营中,就只有一个韩世忠韩郡王,依然冷静的坐在营地里,吃他第四碗羊汤泡饼了。
这一次,他吃的非常非常慢,可即便如此,等到碗中见底的时候,才等到了北侧来袭的金军。
晴天白日之下,散去了早间的水汽,使得视野渐渐清明,也使得交战区域的地上烟尘渐渐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