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能决定啥?何况,今夜河道大胜,的确说明高景山算计得当啊!
“回去睡觉!”
高景山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的所有布置,想了想河道上的大胜和那两个火球,终究是摇了摇头,下城去了。“明日一早,等杓合与阿里两位万户到了,再来叫我!”
跟对高庆裔不同,女真猛安对高景山到底还是维持了足够尊重的,赶紧拱手称喏。
就这样,天色流转,东方微白,冬日常见的清晨薄雾之中,漫长一夜终于过去。
但是,唤醒高景山不是城北那个猛安派来的信使,而是忽如其来的砲击!
砲石弹丸破空之声呼啸而来,整齐一致,然后便是沉闷却也沉重的轰击声,因为落点也很齐整,却是宛如打雷一般清楚,以至于在阁楼上安寝的高都统瞬间便被惊醒。
“出了何事?”高景山狐裘都来不及穿,直接翻身下榻叫嚷。“这是砲击吗?哪里打的砲?!”
楼上内外,众侍从也是一起刚刚听到这动静,如何说的清楚?
而高景山醒悟过来,匆匆披上狐裘,然后趿拉着靴子便走下楼来,刚刚转到下面二楼廊下,地形稍阔,视野稍清,便又闻得有一阵齐整呼啸之声,然后又是一阵宛如打雷的声音。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这一次听得清楚无误,正是东面偏北的城墙动静……而这,也让高景山愈发失态,因为东城是临着黄河河道的,只有东南一角有水门和码头,换言之,无论是原本的城池设计,还是后来的城防布置,东面都是最薄弱的。
这也是高景山为什么一定要死守东南水门,建立砲车阵地封锁河道的缘故所在。
但是,昨夜都那样了,为何此时会这样?
宋军造出了能发射过整个黄河河道的砲车出来了?若是这样,昨夜河道上的那支部队是为了什么?而且为什么不直接轰击城东南的水门?
没有理由啊?
心中乱想,以至于彻底惊疑不定,但面上高景山却早已经恢复如常,然后继续下楼,直往城东而去,同时不忘穿好靴子,戴上帽子,放缓步伐,见到主帅这般,周围亲卫也多镇定下来,匆匆收拾好仪仗队列,横戈取马,随行向东。与此同时,城中一时被惊动的守军也开始从慌乱状态被军官喝止、约束……其中,城中心的机动部队更是发现了都统高景山及其亲卫的存在,却是主动随从起来。
这么一番折腾,却也足显高景山安排的井井有条,实际上,等到高景山骑上马匹,顺着大名府中央大道往城东走到第三个街口时,宋军不过才进行了七轮齐射而已。
而这个时候,随着太阳东升而渐渐散开的薄雾之下,高景山敏锐的注意到了北城也突然有了明显骚动,当然……他现在必须要先去弄清楚东城是怎么回事!
不过,很快便有一名汉军军官受命自东城迎面而来,告知了他情况。
“河道中有承载弩车的小轮船,装了砲车的大轮船?”高景山终于怒气勃发起来。“宋人的船是飞来的吗?!昨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哪里是陈仓?!”
迎面来汇报的汉军军官无可奈何,只能在街上顿首:“都统自去看便知道了!早上雾气散的快,这么近不至于看错!”
嘴上呵斥,其实高景山心中已经慌乱,不然也不至于连面色也彻底绷不住,只是气急败坏在空中甩了一鞭子,便加速向东而去。
而不过又是一轮齐射,高景山心中便已经信了,只是要去城上亲眼看看情况,想想这些船只是如何渡过陈仓的而已。
但也就是此时,一骑顺着东墙自北面来,不是别人,正是本就住在城中北面翠云楼上的高庆裔,其人隔着几十步便遥遥相呼:“都统!不要去东城了,速速随我去北城!北城出大事了!”
高景山心下冰凉,只是赶紧勒马,然后硬着头皮相对:“事到如今,何必慌乱?高通事,他们说宋军河中有数十轮船,搭载弩砲的那种……咱们一起去看看。”
“不用看了,我虽也不知道船从何处来,但沿途东面墙上都这般说,那必然就是如此,眼下,北面才是你该看的。”高庆裔说话间已经抢到跟前,继续催促。“东面让他砸,这元城城池这么坚固,城墙这么厚,不砸个十来日哪里会垮?砸且砸了,北面却有可能会有大的战事!”
“这话如何讲?”一身妥当狐裘的高景山勉力压下对砲车的疑惑和震惊,在马上脱口而对。
而衣着不整的高庆裔在马上欲言又止,再言再止,干脆只是抓紧马缰,摇晃不停:“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你一定得去北城!”
高景山心下半是慌乱,半是茫茫然随高庆裔向北,而途中,雾气终于在日光下迅速消散,东面射来的阳光已经将城墙的阴影洒落在地,城中渐渐从开始砲击时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军队也开始彻底有序调度起来。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南城、本城俱来人追上汇报,一个说城南宋军没有退却,反而在城外开始大举安营,似乎是要锁城,一个说雾气散去,城西隔着永济渠居然看到了一支骑兵轮廓。
可是高庆裔只是呵斥这些人回去安守,并催促高景山速速去北面,而且大概是为了躲避河道上的砲船,他们还专门转向了北门城门楼。
来到北面城门楼,冬日惯例薄雾已经彻底消散,一轮红日也出现在地平线上,算算时间,馆陶的那两个万户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但是从东西向楼梯登上的高景山并没有心思看太阳,也没有想什么馆陶,他第一个注意的便是昨夜隐隐看不起宋军的那名女真猛安的脸色……此人面色发白,正眼巴巴的在城上等着自己,看到自己抵达后,更是木然举手向北。
全然没了几个时辰前的灵动。
大名府元城北面城楼上,带着某种强烈的不安,刚刚登上楼梯的高景山第一时间便向北望去,然后愕然怔在楼梯顶处。
足足十余息时间后,他方才提起脚步,缓缓走到城垛前,并一种迷茫的眼神,将眼前的盛景收入目中。
原来,元城北面自东向西,宽十来里的两河夹地之上,居然有无数旗帜、军伍、民夫、工事将这块夹地彻底铺满。
而这些人、这些旗帜、这些物件,乃至于这片土地,都在冬日刚刚升起的阳光照射下,蒙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