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如之奈何?”兀术强压心中慌乱,越过众将,扭头相对拔离速。
拔离速张了张嘴,尚未给出言语,便又有哨骑疾驰而至,声称有宋军使节直学士虞允文单骑越浮桥到来,奉赵宋官家旨意来见魏王。
“说不得是曲端已至,且与河对岸赵宋官家有了联系!”闻得此言,拔离速脱口而对,状若醒悟。“所以宋军才手段频出,不惜一切想要缠住我们,好方便曲端偷袭我石邑大寨!”
兀术愣了一下,继续等拔离速后文。
但拔离速却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兀术来看……后者再度愣了一下,然后忽然醒悟,当即拊掌:“是了!必然如此!元帅,我军既已示威,沮丧敌军,便没必要多留,依俺心意,还是折返大营,小心为上!”
拔离速思索片刻,这才缓缓颔首:“既是魏王军令,自当遵从。”
众将以下,如释重负,便纷纷折返阵中,却收拢部队,准备后撤。
而很快,骑兵的战术机动优势便发挥出来,金军各部纷纷后撤,虞允文更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直接绑上,作为俘虏带回石邑。
一场示威对峙,虎头蛇尾。
甚至坦诚一点,赵玖吴玠韩世忠这些人都没想到金军撤的这么干脆。
然而,耳听着宋军欢呼震野,眼见着金军大举撤离,龙纛之下,吴玠与李彦仙两个之前金军抵达没有太多激烈反应的帅臣,此时却反而齐齐色变。
但是,此时全军振奋,赵官家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下午时分,井陉开城投降,宋军御营左军、中军精锐皆已在河东抢占高地,突前列阵,御营骑军中的党项轻骑也成功渡河,然后撒在了井陉县东侧、获鹿县西侧的那片山脉与平原交汇的丘陵之地上。
一时间,绵蔓水东侧安全无虞。
赵官家终于也率龙纛进发,准备进入井陉城中安顿。
而待赵官家打马越过浮桥,周围大部军官、近臣暂时被分割开来,御营中军都统李彦仙却忽然打马上前,趁机来到赵官家身前低声相告:“官家,莫要因为今日之事小觑了金军。”
赵玖面色丝毫不变:“这是自然。”
“陛下没懂臣的意思。”李彦仙愈发严肃。“金军耀武扬威是虚的,不足为虑,但金军撤退时,没有一支部队散乱,也没有一支部队脱离大部去攻击刚刚渡河的左右两军,这才是金军战力的体现……大战之中,执行军令第一!由此可见,金军铁骑余威尚在,足以在战事中一举定下胜负,切不可轻视。”
赵玖想起之前所见情形,终于色变,但只是微微一变,就恢复如常,继而重重颔首。
李彦仙见到赵官家醒悟,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告退,然后便去打马慰问之前作战辛苦的自家部属董先部去了。
而李彦仙刚走,刚刚渡河的吴玠便又打马过来:“官家。”
“可是要说金军铁骑军纪严明一事?”赵玖平静反问。
“是。”吴玠稍微一愣,立即如常。“但不止是此事。”
“官家。”吴大严肃以对。“臣知道此战之胜负在哪里了。”
赵玖再度色变,却又再度恢复如常:“说来。”
“金军铁骑战力斐然,必然要集中使用,恐怕正如延安郡王之前所言,拔离速将会合数万精锐骑兵,以作撒手锏……战至酣时,将数万铁骑一并撒出,做致命一击。”吴大认真以对。“故此,我军若要得胜,唯一也是必然之举,便是留出一支足以压制数万铁骑的精锐为后备,待敌骑兵大队出,也随之出,便可决胜!”
赵玖纹丝不动。
“关键在两点。”吴玠平静做了总结。“要抽调组建一支数量庞大的精锐,然后临战一定要让金军先出骑兵,咱们再发此军。”
“抽调精锐?”赵玖终于开口。
“是。”
“长斧重步和劲弩,以克金军铁骑?恰如你当日抽调各部神臂弓以成驻队矢?”
“是。”
“抽调不难。”赵玖终于说到关键。“但集中使用,何人为将?这可都是诸将官的命根子。而且还要做最后一击,既要有威望,又要知兵敢战。”
“这就是臣要说的。”吴玠瞥了眼赵官家身后,再度压低声音。“按照官阶制度、军事经验,应该是王彦王总统来领这支军才对……”
“但王彦为人小气,军中各部皆不服他是也不是?而若是不让他领,则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会引来不服,连着他也不服,是也不是?”赵玖平静反问。
“是。”
“你有什么法子?”
“官家。”吴玠喟然以对。“自建炎以来,御营便是大将军制,各部大将皆有自家依附亲卫……这是无奈何的事情,但所幸官家威望卓著,若有御令,无人敢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