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市落地之后有些惊魂未定,环视四周的时候,除了远处那些仍然被挂在树上的尸块之外,四处的树根那些滚落的头颅似乎同样是这片土地的陪葬,一时间心中的悲伤与愤怒就被冲淡了不少。
她回头看向方别,不由向着方别屈膝跪下——之前说过,土下座在东瀛虽然是非常郑重的礼仪,但是某种意义上却非常常见,无论是用于感谢还是道歉,土下座都是非常适合使用的姿势。
“感谢您的救命之恩。”阿市跪在方别的面前,认真说道。
方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织田家的小公主,不由扶了扶额头:“其实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也想杀我。”
“但是您依然救了我,并且为我死去的家臣报了仇。”阿市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如果我有幸回到那古野城,一定会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哥哥,虽然我依然很想让你成为哥哥的护卫,以你的身手,一定能够从辉夜姬的刀下保护哥哥的安全。”
“可我也尊重您自己的想法,您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才来到和留在东瀛的,所以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织田家也一定会倾力帮助的。”
阿市跪在地上说出了这番话,方别叹了口气:“所以说你感觉怎么样?”
他所交谈的对象当然不是阿市。
阿市听到方别这样说,不由满腹狐疑,而正在此时,在阿市的背后响起了声音。
“好吧,我承认,织田信长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
阿市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衣蒙面的少女站在她的身后,并且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不愧是号称战国第一的美女,还有我感觉她对你也有点意思了,方别。”
“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方别捂住额头,然后上前拉起了阿市,指了指身后的颜玉。
“准确来说,她才是我的老板,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她聊。”,!
一般,这让她如何不耿耿于怀。
但是接下来见识到了这个少年的惊人技艺,以及主动把吹雪刀还给自己,并且还带她回来找自己的家臣,所谓物极必反,慢慢地阿市也不由对这个少年稍微生出来那么一点的好感。
而现在看到送自己过来的家臣都被这些甲贺的忍者尽数虐杀并且在这里布下陷阱,阿市心中当然是既愤怒又悲伤,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杀光但是自己却没有半点的能力。
这个时候方别说自己可以代劳的时候最初阿市还有些将信将疑。
但是如今看着方别就像是在割草一样带着自己在树林中一边跳跃一边杀戮,少年的速度之快让这些素来以隐蔽迅疾闻名的忍者根本就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徒劳地趴伏在自己藏身的树干上,借用树汁掩盖气味,借用树皮和树叶掩盖身形,企图以此来侥幸逃得生机,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像虫洞里面肥嫩的幼虫一样,被啄木鸟逐个从藏身之处叼出来吃掉。
这一瞬间,阿市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认识的人中,还有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第一个浮现在阿市的心中之人自然就是织田信长,在阿市的心中,自己这位兄长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强大存在,从小到大,只要他想要做到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只要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最终都能够被他拿到手中,但是如果设身处地于这种情景,她这位强大的兄长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阿市想了想,最终黯淡地摇了摇头——自己的兄长并没有横绝于天下的无敌武力,否则也不用去找这个少年来保护自己,当然,作为一个领主,一个大名,本身武力就是可有可无的多余东西,就好像善于将兵之人永远不过只是个将军,只有善于将将之人,才有机会成为万人之上的王者。
而除了织田信长之外,阿市所认识的那些家臣与武士,面临这样的绝境恐怕都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
哪里有像眼前这个少年这样,把这些铁血残酷的绞杀当做一场游戏,并且可以带着自己将这场游戏撕得粉碎。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方别的死亡报数依然在继续,他刻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自己的报数声,让这些绝望的死亡吟唱回荡在每个人的身边。
哪怕说这些忍者都是被刻意训练出来悍不惧死的死士,但是在忍者的信条中,除了必须守口如瓶,绝对不能泄露身份之外,同样也有舍弃一切自尊只为保存性命的信条。
如今在猎杀者与猎物之间的身份反转之后,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开始悄无声息地从自己藏身的树木中如同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下,然后慢慢地向远方逃遁而去。
而方别则笑了笑:“现在已经有人在开始逃跑了,我先从没有逃走的那些人开始杀起,然后轮到已经逃走但是却没有跑远的那些。”
这样说着,方别继续在丛林中报数:“第六个。”
“第七个。”
时至此时,这些甲贺忍者的士气终于完全崩溃。
虽然说他们自己都没有办法完全知晓同伴的藏身之地,但是随着方别报数的同时,那些带着血迹滚下的头颅却毫无疑问是真的。
那些原本鲜活的同伴在一声声报数中失去了生命,又知晓了已经有同伴在尝试逃离这个可怕的修罗场,最终越来越多的忍者放弃了坚守自己的位置,而选择了逃跑。
“要抓活口。”在方别肋下的阿市忍不住提醒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