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福亮没听济泓说过玉米种子的事儿,有点意外:“啥?你从山东弄来的玉米种子?这咋能行呢?咱们用的种子都是县种子站卖给咱们的,你这不是瞎胡闹吗?山东和咱们这儿,气候不一样,土质也不同,不成!不成!这要是出事,咱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啦!”
老车一听翁乡长这么说,更起劲儿了:“你看看!翁乡长都这么说,这事儿不靠谱儿。”
“哎呀!瞧瞧你们,我这话还没说完,你们就一个劲儿摇头反对,我又不是没种过地,还能这么蛮干?咱们肯定要让种子站试验一下,看看出苗率咋样?或者更稳妥点儿,让种子站到县里、市里找内行的人看看,人家见多识广,这新出的种子,他们不会不知道。”济泓说。
老车媳妇一拍大腿:“张书记!这么好的事儿,俺们干,不用俺们自己花种子化肥钱,这是多好的事啊!能省一大笔钱呢。”
老车急了,跳到屋子中央,跺脚道:“熊娘们!种地的事儿你别瞎掺和。你懂啥?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老车媳妇也跳起来,拿起扫炕笤帚,冲到老车跟前,吓得老车忙后退,用手护住头:“你别动手啊!当着张书记的面儿,我可不愿意动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让人家笑话我老车跟女人动手。”
老车媳妇叉着腰冷笑道:“去!我还不愿意搭理你呢!你就是胆小,这有啥?张书记不是说了吗?找人看看种子,还做试验,要是不行,他能让咱们种?我就信张书记的话。今年要不是听了张书记的话,咱们种了甜菜,能还清欠账?要是明年种这种玉米再丰收了,咱们挣着钱,日子就好过啦,丫头们也不会跟着咱们遭罪了。你看看,眼见着丫头们都长大了,整天衣服破衣烂衫,你这当爸的,能看得下去?我还想让丫头们上学呢!”
翁福亮不解地看着济泓说:“你真想让他们种山东玉米?”
翁福亮不等济泓答话,凑到济泓耳边,低声说:“我劝你,还是稳当点儿,别整这悬乎事儿。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现在风头正劲,马上就可能当上副县长啦,前途一片光明,你可别冒险,万一弄砸了,影响你的政治前途,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啦!”
“我的前途,没有老车翻身过上好日子重要。要是成功了,全乡的老百姓日子都会好过一些。这回我买的种子不多,不会一下子在全乡都推开,咱们找几户试一试,放心,不会让他们全种上山东玉米。”济泓说。
“一直以来种地,都是按照上面的安排种,你总是想起啥就干啥,太不安分啦,这可是当一把手的大忌,一旦决策失误,你要承担责任。”翁福亮担忧地提醒道。
“听上面安排,咋样啊?年年不挣钱,一年到头只够吃喝,还不能吃好的。咱们乡镇人口多,又没啥企业,要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就得在种地上想法子。”济泓叹口气。
“就是,今年要不是听了张书记的话,俺们也不能挣这么多钱,今年俺还养了几头猪呢,这甜菜叶子,真是好饲料,猪最爱吃,也上膘,俺家好几年都没杀年猪了。今年杀猪,请你们来吃杀猪菜。”老车媳妇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说。
老车不敢再反对,可是,还不太服气,他闷闷地蹭到炕沿上,坐下,拿过烟笸箩,卷了一支烟递给济泓:“自己种的烟叶子,你尝尝。”
济泓摆手,老车又把烟递给翁福亮,翁福亮摇头。老车自己点上,抽了一口。
“老车!你还不如嫂子有见识,有魄力呢!你看看,嫂子这决断力,简直就是快刀斩乱麻,真爽快。福亮!走!咱们回去。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试验成功后,我会把种子化肥一起送来,你们先少种点儿,如果成功,来年再多种。”
济泓和翁福亮站起来往外走,老车突然回过味来,拉住翁福亮:“咦?咋就走了呢?我的甜菜还没还给俺呢?”
翁福亮甩开他:“凭啥给你种子、化肥?还让你们先种高产玉米?你占便宜没够啊?再闹,就让县水利局来调查,把你拘起来,你非法占用防汛大堤,这罪过严重啦!”
老车媳妇一拍头:“不成,贾书记欺负俺们,不能就这样算了,他得给俺们道歉才成。”
“你也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老车把贾书记打伤了,你们就应该登门道歉,我看你们认错态度好,想着去给贾书记说点好话,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还上劲儿啦。按说,老车!你要给贾书记道歉才成。你违法占用河堤,他管你是正当,不管你,是他失职,我这就去找他,要狠狠批他一顿才成,还要处罚他,没个规矩。都像这亲戚,你占一块地,他占一块地,这河不被你们全占用啦?洪水来了咋办?淹了整个屯子,搭上老少的性命?”济泓说。
老车被堵得没话说,扭头看媳妇,老车媳妇见济泓说得坚决,知道再纠缠也没用,就说:“那种子化肥你们可得多给俺点儿,不能给个三瓜两枣的就算完。”
“对啊!你还没说送多少呢?你给个痛快话,给俺多少种子和化肥?”老车也明白过来。
“福亮!给他们多少合适?”济泓故意慢吞吞地问道。
“你从山东弄来的种子,还能有多少哇?我看,给他们一脸盆子就不少。不就是试验嘛,种上几垄就行啦。给你们多了,你们也不敢种,怕水土不服。刚才你们不是都说过了嘛!”翁福亮很认真地说。
老车急得头上青筋蹦起来:“哎呀!上当了,上当了。不成,你们这不是骗俺们吗?”
老车媳妇嚷道:“你们打发要饭的呢?!”
济泓忍不住哈哈大笑:“瞧你们俩这点出息!你们想种多少地,我就给你们多少种子、多少化肥,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