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不休的逃跑之路,让四人近乎精疲力竭,到客栈之时黄昏日落,暮色已至。
林鹭一人面对死士之时已然筋疲力竭,她本就自封功力,纵然有青萝在手,也与凡人无异。
少女趴在祝如疏的肩膀上,双手扣住他的脖颈,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也走不动了,只能暂且倚靠他一下。
她眼眸一扇一合,困顿无比,慢慢从警惕到昏睡过去。
好歹能松一口气了。
*
沈若烟同南宫信的伤也并不轻。
南宫信从魇鹩梦境之中出来时,还修整了一番。
沈若烟却哄骗他说自己没事,后来在慕容氏又跟死士打起来,更是伤上加伤。
沈若烟不言不语,她向来不会将自己的苦难吐露,徒增旁人的烦恼,只是悄无声息放在心中,自己慢慢吞咽,慢慢舔舐着溃烂无比的伤口。
他的师姐就是这么一个人。
一路披星戴月到了客栈,几人松懈下来,沈若烟才身形一晃,晕了过去。
旁边的少年将她接住,抱在怀中,眼中尽是心疼。
他知道,他的师姐受的伤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上的。
那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一笔一划的字迹似乎全然刻在她的心上。
他将人抱上楼,放在房中的床榻上,他坐在床边看着纵然是昏睡过去,也仍旧眉头紧锁的沈若烟。
她脸色惨白,唇色淡然,再细看,她似乎瘦了些,脸颊没有在御云峰之时圆润饱满,神色也不如从前那般神采奕奕。
南宫信静默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盯着少女苍白的脸庞,他的心不知被谁掐紧了,泛着疼。
少年有些出神。
他将沈若烟扶起来,为她疗伤,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内力全部用来修复她的伤痕。
做完这一切以后,南宫信才轻手轻脚将师姐放回榻上,替她将被褥盖好。
南宫信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放轻脚步站在门边。
夜色寂静,窗楹之外偶尔透出几分深浅不一的月色,尽数落在少年不算宽阔的后背上。
少年的身影微微一颤,像盈着月色涟漪的深坛。
月下身影单薄。
他背对着沈若烟,后背倏地一弯,来势汹汹的咳嗽让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了一般。
他怕将床榻上的少女吵醒,便用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小些。
等咳嗽停下来以后,他如释重负,将手放下,转身背靠房门,缓缓下滑坐在地上。
少年眼中猩红,喊着剧烈咳嗽后的泪,他抬手,低低看着掌心中暗红色的血液。
他是内伤,慕容氏特有的毒针穿透了他的身体,他需要调动内力将针逼出来。
不借助外力将其逼出是相当痛苦且耗损身体的。
但他未曾同师姐说过,也将自己的一大半内力用来修复她的伤口。
他膝盖跪在地面,力气耗尽了扶着门却如何都站不起来,他掌心撑着地面,一步一步爬到沈若烟床边,冰冷的地面上留下少年掌心中的血色。
他想抬手触碰少女的脸颊。
又放下。
他的手很脏,师姐却很干净。
南宫信自小便受尽了旁人的轻视,被人欺辱。
少年之时,在大宅院的深墙之中见过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耽于算计,你死我活为夺继承之位,见过他人为得父亲的宠爱而暗害母亲。
从以前他便比同龄人来得更懂事,更明白人性之恶,明白人生下来就要为自己打算考虑,人生下来就当是自私自利。
怀揣着如此想法,他进入了御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