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污名的逻辑,其实和武则天杀女是一个道理,武则天做的许多事情,黑得不能再黑,为什么还要额外造谣杀女骨醉?正因为朝堂上的大事,普通人难以理解,而掐死自己的亲生女儿,是最直观的恶。
同样的道理,骂文人其他事情,都还能辩驳,一旦被栽上“帷薄不修”的骂名,不仅士林不齿,更是要受千夫所指,也难怪欧阳修气得放出话,“若实有之,则必明著事迹,暴扬其恶,显戮都市,以快天下之怒”,也就是说他要做过这事,就把他在闹市处斩,让天下人都觉得快意。
可惜造谣容易辟谣难,古往今来的都是如此,欧阳修做的证据没找到,但他没做的证据也没找到,自然无法将真相“彰示四方,以释天下之疑”。
以上这些人,哪个不是名满天下的文宗巨匠,都在政斗中落得这般下场,更别提赵挺之了,当公孙昭听到街头巷尾开始传他与儿媳不得不说的故事时,就知道这位御史中丞完了,身败名裂。
丁润探明了情况,心情愉悦:“真是报应,也是‘佐命’前辈厉害,从刘延庆手中拿罪证,让这赵挺之生不如死,比直接杀了他还解气!”
公孙昭对于灭门的行径十分抵触,闻言颔首道:“这样也是最好的了,师兄能够了无遗憾地离开,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丁润咧嘴一笑:“我还想看看,继赵挺之后,是不是又会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追我,与他们周旋一番也挺有意思,不过正如你所言的,此事也算告一段落……走吧,回去向‘佐命’前辈复命!”
两人再度穿梭在大街小巷,通过无忧洞不断避开官兵的巡逻,眼见着就要接近之前的沟渠口,街边突然沸腾起来。
不仅官兵汇聚,一座座军巡铺内的铺兵更是朝着一个方向聚集,大声高呼:“丁贼杀人放火,赵中丞遇害,快去救火啊!”
丁润陡然停下脚步。
……
赵府。
秦明走了。
正如他所言,如果罪证是假的,他愿意守卫赵挺之的安全。
但现在外面铺天盖地的公公与儿媳不得不说的故事,让秦明都羞于与之为伍,决然离去。
董平表面上也走了。
然后又偷偷折返回来。
没办法,他的脑海中老是浮现出,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娇俏脸蛋。
虽然受到了赵氏家人的恶意阻碍,但这位赵小娘子比起他家乡的乡女要美貌太多了,眼看着家道败落,要沦为罪臣之女,自己这位良民,岂不正好与之成就一段美妙姻缘?
当然,娶为正妻似乎是不行了,毕竟赵挺之很快就要受天下人唾弃,还是带回家做个妾室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董平去而复返,暗中观察起来。
他和秦明走了,但正常情况下,还该有禁军精锐,强弓劲弩,保护着赵挺之的安全。
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这些禁军也消失了大半,只有大概二十人不到,无所事事的在后院站岗,再也没有保护赵家上下的意思。
董平嘴角扬起,最后的犹豫被打消,背着短枪,潜入进去。
外面的风波让府内一片慌乱,董平一路所见,不少仆从都开始逃跑,显然是树倒猢狲散,其中还看到了之前那个耀武扬威的管家,抱着金银细软,一路逃窜。
董平愈发地自信起来,翻入内宅,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搜寻,总算找到了白日对自己回眸的赵小娘子,敲了敲窗户。
屋内还有一个贴身婢女,打开窗户,率先探出脑袋:“什么动静?”
董平一掌将其打晕过去,然后翻窗而入,以一个潇洒的姿势落在地上,微笑道:“小娘子,我来了!”
坐在床榻边上的赵小娘子怔怔地看了过来:“你是谁?”
董平也愣住,特意往烛火下站了站:“是我啊!你父亲特意请来的贴身护卫,董平!”
赵小娘子仔细看了看他,才回想起来,这个人是白天先是无礼地盯着自己看,然后又闯入内宅,被哥哥呵斥的粗鲁武夫,顿时露出惊惧之色:“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要做什么?”
董平皱起眉头,觉得对方的态度万万不该是这般,但仔细一想,对方家中遭逢剧变,一时间失态倒也可以原谅,露出柔和之色:“我来带你走!”
赵小娘子保持着惊惧之色看着他,身子慢慢向后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