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杨金水都忍不住露出赞叹之色。
胡宗宪确实是治世能臣,短短数年间,大明哪怕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严党的乱摊子已然被收拾得七七八八,民间得到喘息,《治安疏》里家家皆净而无财用的百姓,正在飞速变少。
更让杨金水佩服的是,胡宗宪还能压住兵部,不让出关打俺答汗。
虽然军中已经有不少等着立功的将领,对于这位首辅不满,其中甚至多有昔日的部将,但有俞大猷和戚继光鼎力支持,胡宗宪对兵部的掌控就稳如泰山。
再加上俺答汗部越来越慌,近来派遣使者入朝,放低姿态觐见陛下,也让群臣意识到按兵不动的好处。
只要大明强盛,鞑子自然惶惶不可终日,最妙的是,开放互市后,那些蒙古人还越来越依赖中原的货物,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生活都不能了……
这些见解,杨金水都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跟小世子掰扯,并且要尽可能跟那些大儒臣子用不一样的语气,多多吸引孩童的关注。
但小世子听着,始终波澜不惊,偶尔询问几句。
不知怎么的,杨金水反倒紧张起来,语速也越来越慢,变得字斟句酌。
最终,小世子露出笑容,颔首道:“百姓安居,我大明变得越来越太平,真好啊!”
“是呢!是呢!”
杨金水附和着,心中对于自己的表现暗暗不满:“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娃娃谈论国事,居然还失态?不过这小世子也太老成了,聆听朝局时沉思的目光,比起王爷都像王爷呢!”
正这么想着,就见小世子打了个哈欠,憨态可掬地道:“困了,去午睡!晚膳前再唤我,今夜要入宫,陪皇爷爷修行呢!”
看着这位毫无压力的小世子,杨金水把头深深垂下:“是!”
……
“父皇真是喜爱他啊,三番五次招入宫中!”
听到宫内又有内侍来请世子,裕王酸溜溜地道。
相比起自己的待遇,他真的有些嫉妒这个儿子,也太受嘉靖宠爱了。
不过看向手中一物,裕王又喜上眉梢起来:“幸亏得此子,孤的位置,才终于稳了!”
景王就藩了。
自从庄敬太子薨逝后,嘉靖一没有继续立储,二没有让超龄的景王就藩,才让群臣忍不住浮想联翩,认为太子之位并不一定按照长幼来排。
而这样的皇子,一旦就藩,远离朝局中心,便是尘埃落定,说明嘉靖对于景王是彻底放弃了。
更让裕王喜悦的是,景王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王府内疯狂叫骂,甚至要醉酒后殴打自己的世子,监视的锦衣卫赶忙上报,嘉靖勃然大怒,已经令其速速离开京师。
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在大闹过一场后,景王突然倒下,一病不起,但嘉靖还是心肠极硬地将他驱赶出京,送往藩地。
路途遥远,一路颠簸,如果景王是真的病了,是根本吃不住的,不死也半条命去了,裕王心头的大石,彻底挪开了。
双喜临门的是,景王府如今已经搬空,里面的许多珍奇之物,宫中却是赏赐给了裕王府。
看着内廷送来的长长礼单,裕王眼中露出火热之色,口中喃喃低语:“好宝贝啊!四弟当真会享乐!”
李妃见了眼中浮现出忧色,低声劝道:“王爷,景王之物,或可婉拒……”
裕王闻言,脸色猛地一沉:“这是御赐之物,昔日你父封侯时,你拒了么?”
“是妾身多言了!”
李妃赶忙拜下,嘴唇轻颤,不敢再言,将后面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虽然裕王府相较于景王府极为简朴,生活中没有花天酒地,走马章台,但作为枕边人的李妃知道,这位王爷只是压制,并非是不想。
历史上裕王登基为隆庆帝,马上一改谨小慎微,变得纵情声色,为了满足欲望,不断向国库提取巨额银两以供御用,屡次被内阁劝谏,却也屡次不听。
他不仅在国库里面伸手,还大兴织造,派遣太监长期驻在苏杭,地方官员必须给这些太监定期奉送常例,如果给不够,就是“碍妨御用”的大罪。
太监搜刮起来有多狠,完全是可以想象的,当时江南偏偏经过倭寇之乱没多久,十分疲敝,工部不忍,强调江南百姓是“陛下所宜怜也”,隆庆帝却充耳不闻,以“朕用不可缺”驳回,此后又传令南京加织缎匹,又令苏杭织造龙袍、翟服、绒锦、鸾带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