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寻术法,还用赤日鹿与魔族达成了交易,他最终找到了渡生血阵,能够将至亲的妖力度化到自己的身上,他当然要做。
血亲对他来说,早就被他王兄亲手撕碎,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他们该死!”宿文极在地上将自己团起来,涕泗横流,“该死!都该死……”
他陷入梦魇,无论旁人怎么叫都叫不醒,眼见着嘴角溢出了血迹,他还在哀声喊着,“王兄救我……救我!我是你弟弟啊!”
“别过来,别这样,”宿文极声音又低得几不可闻,“别切我的尾巴……”
宿深已经醒过来了,正抱着凤如青的大腿。
宿千柔皱眉看着宿文极,凤如青不知实情,但耳力绝佳,从宿文极一直细碎呢喃的话中已经听出了一二,眼神沉沉扫过众人,一些先前在禁地之下救出的人,看到宿文极这样,竟然露出了心虚之色。
凤如青也算历经千帆,何其敏锐,瞬间觉得十分的堵心。
世间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都不是能够马上便清算的,天道之前清算众神之时,不是也有人借机残害神族么?
凤如青这瞬间突然明白,为何天道要规定历届黄泉鬼王不得干预轮回,因为很多时候,就算是她这双能够看破因果罪孽的鬼王之眼,也无法不误判,很多的小恶,也是用轮回之眼无法看出的。
可是许许多多的小恶聚集在一起,我只是推了他一下,他只是踹了他一脚,甚至于有些人只是羞辱他两句,这些便能够摧毁一个人的一生,将人给逼疯。
宿文极固然丧心病狂,可究根结底,没有一个人的丧心病狂是没有任何缘由的。
凤如青看着一众妖众,霜枣的效用已经差不多过了,宿文极还在地上翻滚,凤如青目光略过愚忠的虎峰卫,落在了那群她从禁地之下救出的妖族身上。
“我乃黄泉鬼王,我手掌生死之书,上记生平功过精细到诸位曾经是否踩死过蝼蚁,”凤如青看着心虚地朝后缩的人,满面阴沉,一字一句道,“人在做天在看,山高路远,我在黄泉等着诸位大驾光临。”
已经有人哆嗦着跪地,嘴里快速辩解,“我只是…只是骂过他而已,我没有动手切过他的尾巴!”
凤如青却没有再看这些人一眼,对着宿千柔点了下头,“昔年借妖丹之恩,如今已经悉数奉还。”
凤如青又低头看了一眼始终抱着她腿的宿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妖丹还你了,你与你娘亲今后再也无人敢戕害,不会有人再将你关起来了。”
凤如青将他的小手掰开,推到了宿千柔的怀中。
接着她朝燕实脖颈处伸出了手,燕实只觉侧颈一痛,凤如青已经将分离的本体给收回,对他道,“你把半妖族带的非常好,今夜过后,他们便再也不是低贱族群,我到现在才知,为何你妖力不高,术法不精,却能够稳坐半妖族首领之位了……”
凤如青叹息一声,燕实踩着点来援助,凤如青本不在意,她乐于帮助谁的时候,并不介意那个人的依附和一些不带恶意的小心机。
只是现在她心里恶心得厉害,甚至连对谁发怒和怪罪都做不到,因为造成悲剧的人,是真的不足以定罪,可这不足以,却创造了悲剧,被创造的悲剧再重蹈覆辙,这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湿冷循环,她却找不到办法去遏制源头。
她并不觉得宿文极可恕,却无法不对他心生怜悯,像怜悯曾经在人世颠沛的自己,怜悯这世界上仍旧在受着迫害却有口难言的人。
你的“不过是”,便是旁人的惊天动地,这才是所有悲剧和灾难的起始。
凤如青突然感觉无比的厌恶,她将恶鬼收起,抬手以手指抵唇吹了下,黑泫便迅速从她先前安置的那个角落穿过有形的石墙,出现在她的身边。
“大人……”燕实伸手要抓凤如青的手臂,他满脸慌急,试图解释,凤如青却已经翻身上了黑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这宫墙之内。
“姐姐……”宿深在消失的一道黑影中追了两步,纯澈的眼神突然阴沉起来,他仰头对宿千柔说,“娘亲,姐姐生气了。”
宿千柔伸手去摸他的头,却被他偏头躲过,他转身,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那些惹了姐姐生气的坏人,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意。
惹姐姐不高兴,就是惹他不高兴,他不高兴,便谁也别想高兴。
凤如青一路纵马回到黄泉,径直回到了鬼王殿将自己关起来了。
她的情绪很低落,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用刀能够解决的,她哪怕身为黄泉鬼王,能够管的事情也还是很有限,就连无所不在的天道,也根本无法将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顾忌全面。
人生在世就是如此,凤如青都懂,这会心情却难以控制。这是鲜少会出现的状况,凤如青躺在她自己寝殿的床上,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上一觉,自我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