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空停顿许久,终于开口道。
“是的,我来了。”
第章井下冰
“那您,找到‘乌三’了么?”
沉默半晌,程荀问道。
辩空微微佝偻着背,神色不复往日那般矍铄,反倒露出几分疲态,愈发显得苍老。
“‘乌三’……我没找到。”
他半眯着眼睛,仿佛陷入回忆中,声音缥缈而粗砺。
“若真有什么秘密,或许也早在火中付之一炬了。”
程荀不甘心。她双唇紧抿,又问:“大师,您说咏一禅师当年曾与你通过信件?”
“西北到岭南,路途多不易。咏一与我相别多年,写的信也寥寥无几。”他重新架起一壶茶,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数着佛珠。
听罢,程荀脸上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
“不过,泰和二十五年的冬天,他确实给我写过一封信。”他声音一顿,“天南地北的,信送得慢。等我拿到信,一并送来的还有他的讣闻。”
他缓慢地站起身,拖着步子独自走进内间。不过片刻,他拿着一封书信走出来。
“这封信……”他布满褶皱与斑点的手抚过信封,轻轻按了按卷翘的边角,低声道,“这封信一直留在我身边。你若想看,便看吧。”
程荀站起身,双手接过信。她郑重地看辩空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小心翼翼打开这封尘封二十年的书信。
信中并未写有什么惊天秘密,行文平常,口吻孺慕,半数都在探讨佛法。
除此以外,大多是些金佛寺中的琐事,香客如何、庶务如何、新收的弟子如何……
程荀目光一凝。
心跳渐快,她指尖微微颤动,一字一句往下读。
泰和二十五年冬,一个寻常清晨,咏一在金佛寺门前发现了一个昏迷濒死的男人。
男人倒在石阶之上,面色早已被冻得青白,只剩下微弱的鼻息。风雪飘扬,在他后背落了一层白。
男人伤痕无数、浑身是血,虽有仓促包扎过的痕迹,可石阶上还是留了深深浅浅的血迹。
咏一将人带回金佛寺,尽力诊治数日,他终于醒来,不光断了一条腿,还是个疯疯癫癫、口不能言的。
无论来历姓名、还是前尘往事,甚至那日他身上的血从何而来,咏一都一无所知。
程荀蓦然想起那本写受戒名册上,被人划去的那段话。
“……不过弱冠,却身残曳杖、口不能言,住持虽怜其遭遇,可贸然收留实属……”
可即便寺中僧人心怀顾虑,咏一还是力排众议,收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