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依旧一股子市井小民的酸腐味儿,不过好歹懂得一个点到为止、不得寸进尺的道理,”
“是么。”程荀垂下眼眸,轻轻吹开杯里的茶沫。
她回得不冷不热,范春霖却仿佛起了谈兴,语重心长道:
“程姑娘许是年纪小,面子抹不开。却需要明白,这世上,可不是谁都值得你去救的。就像今日,你发一次好心,那户人家不就赖上你了?”
他咳嗽两声,不紧不慢继续说道:“孤儿寡母的,看着是可怜,可说到底,又与你何干呢?”
“这么说来,小范将军是觉得我今日多此一举了?”她抿口茶,抬眸问道。
“程小姐宅心仁厚,替那妇人寻大夫已是善举。”范春霖摇摇头,直言道,“至于收留那二人,倒是大可不必。时局不好,谁知道这好心可会害了自己?”
“我确实没有收留那二人的打算,却并非小范将军口中的原由。至于您说他们得寸进尺……”
程荀轻轻放下茶盏。
“若非活不下去了,谁又真心实意愿意为奴为婢呢?难道在将军眼中,卖身进府、世代为奴,伺候你我这般的‘贵人’,还是他们百世修来的福分了?”
范春霖微怔。
“不过将军有一句说得没错,那几人确实不该我来救。”
程荀含笑望着他,盈盈道:“将军吃公粮、拿军饷,也合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对,不是么?”
屋中霎时一静。
程荀说得痛快,遇见那对姐弟后郁结于胸的烦闷终于稍散。可说完后,她心中却缓缓升起一阵落寞。
她想,若此刻他在,那不必她说出口,他就能明白。
程荀垂首敛眉,又端起那盏茶。
第章穿肠过
屋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范春霖面露讶然,仿佛未曾想到程荀竟说得如此不留情面,就连总是微微下垂、遮住眸光的眼睛都睁大了。
就在此时,刘掌柜站在敞开的门外,轻叩两下,带着伙计鱼贯而入。
一盘盘珍馐盛到桌上,伴着刘掌柜八面玲珑地的吉利话,终于一扫饭桌上僵持的气氛。
范春霖先反应过来,接过酒盏,面色如常地给程荀递了杯酒。程荀从善如流,双手接过酒杯,神态大方自然,丝毫不见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