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晏决明又在此时开口说道:“阿荀,莫趴在枕头上,会喘不过气的。”
程荀没有动弹,闷声闷气回了一句:“我乐意。”
身后不再说话,程荀心烦意乱地闭上眼睛。晏决明手上仍不急不缓揉按着,后背伤处被拉扯着,传来或轻或重的痛感,程荀强忍着一声不吭。
不知揉了多久,原本紧绷的后背终于稍稍松懈下来,程荀也渐渐平复了情绪,甚至浮起了些许的懊悔:明明是自己想岔了,干嘛冲他耍小性子呢?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殊不知,身后那人的慌乱与焦灼丝毫不输于她。
前几日程荀未醒时,晏决明也这般为她换过药。
可那时他满心都是对她伤势的忧虑,顾不得旁的想法;哪像今日这般,从程荀自己解开寝衣那一刻起,脑子嗡地一下懵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了。
他喉结滚动,跪坐在床上,忽略身体各处蚂蚁爬一般的痒意,甚至强压着慌乱的呼吸,如往常般擦拭双手、倒药酒。
将手放到程荀背上后,他又飞快地移开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床帐内梭巡,还开口说了蠢话。
——让阿荀当着他的面解开寝衣,已是极冒犯之举,之后便是好意的提醒,也带着几分虚伪之意。
掌心握着细腻光洁的肌肤,掌根轻移,又触到了熟悉的疤痕。
晏决明像是被人迎头泼了盆凉水,摇曳的心旌骤然停住了。
他垂下眼眸,看着那片颜色深浅不一的陈年旧伤,臂膀紧绷,手下却放轻了力度。
他承认,那些所谓丫鬟、婆子不能前来照看她的“不得已”,不过是他卑劣的私心罢了。
他不愿让别的人看见她的身子,更不愿让她们看见程荀这一身的伤痕,将她的过去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说笑、猜忌、作弄。
即便程荀早已将过去种种放下,不再沉溺于那些伤痛,他也不愿她在旁人面前,失去这最后一点隐秘。
她身上的旧伤好似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未曾困住程荀向前的脚步,却牢牢困住了他这个旁观者。
可他甘愿待在这网中。
第章大英雄
天光微斜,床帐内一派沉静。
程荀仍埋头趴在软枕上,耳根的红虽未褪,紧张的情绪却在晏决明恰到好处的揉按中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