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与段氏擦肩的瞬间,段氏隐约察觉到一丝凛冽的视线,夹杂着不善,朝她投射而来。
她心中莫名一颤,再转回头去看,只见二人已消失在了屋中。
房门随风而动,砰地一声关起了。
踏入卧房,程荀与晏决明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警惕。
室内烛火昏暗,甫一进屋,只闻一股浓重的苦药汁味混杂着香薰味,呛得令人眉头紧皱。屋内的仆从不知何时都出去了,偌大一间卧房,只剩屏风后的床榻上,隐约传来了微弱起伏的呼吸。
程荀慢慢走上前。绕过屏风,借着明灭的烛火,依稀看见范春霖躺在床榻上。他两颊凹陷、眼窝青黑,眼睛直直盯着头顶床帐,一张煞白的脸上透着灰败之色,瘦得令人心惊。
听到脚步声,范春霖偏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看向程荀,又移到她身旁乔装打扮的晏决明身上,最后慢悠悠闭上了。
程荀在他床前停下脚步,几人无言对峙了一会儿,程荀主动打破了沉默。
“范将军,鞑靼人尸山火海都挺过来了,又何必在此时寻死?”
范春霖仍闭着眼睛,声如游丝:“我竟不知,范宅的消息能跑得这么快。”
“范宅的消息,呵。”程荀轻笑一声,“若没有你范将军的首肯,又如何传得到我耳中呢。”
晏决明从旁边拿来一把椅子,程荀看了他一眼,坐下继续说道:“范将军,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我也不必再遮掩什么。”
“从一开始,明里暗里传信给我,引我去金佛寺的,是你;五年前,给辩空大师送去密信,将他引去金佛寺的,也是你,对么?”
范春霖终于睁开眼,看向程荀。
“那么,金佛寺的东西,你可找到了?”他平静问道。
“范将军都将答案放在题面上了,再找不到,岂不白费将军一番苦心?”程荀缓缓道,“我猜,这恐怕是你出过最简单的谜面了。”
室内霎时一静,范春霖咧开嘴,喉咙里传来破风箱一般的古怪笑声:
“哈哈哈……果然,果然!
“我找你,果然找对了。辩空空负才名,守了金佛寺四五年,最后竟然被你这个黄毛丫头找到了真相……哈哈哈……”
一旁,站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中的晏决明,自从听见程荀提起所谓“密信”后,眉头就微不可察地蹙起了。
程荀静静听着范春霖状似癫狂的笑声,直到他被剧烈的笑声呛得咳嗽不断,才道:“既如此,想来范将军早就知道金佛寺藏有什么秘密了?”
范春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无暇回答程荀。程荀亦没有理会,连声道:“若是您记不清了,也无碍,随我去看看就是。”
范春霖咳过了劲儿,呼吸声急促混乱,嘴角扯出个自嘲的笑,断断续续说道:
“那恐怕难了,依我现在这身子,恐怕撑不到红水,就要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