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马来上班了啊。"
陈子轻“腾”地站起来:"在哪?"
"车间啊。"工人冲撒腿就跑的陈子轻喊,"组长,你的自行车不要啦?"陈子轻掉头拿自行车,以现在能用到的最快速度赶去厂房。
“哥!”
后面响起含着笑意的叫喊,陈子轻整个背部的汗都凉了下来,他做了做表情管理,回头看去。
马强强站在厂房外的老树下,手里拎着一个桶,他激动地跑到陈子轻跟前:“我爹的手术成功了,医生说能活几十年!"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确实,二十多年后还有气。
他从上到下一寸寸地看着马强强,有微热的呼吸向他喷来,这么个活人,怎么会是死的呢。马强强眨眼:"哥?"
"诶。"陈子轻下意识回应,"你跟我到天台上去。"陈子轻摸着兜里忘了打开的信,眼神示意马强强跟上自己。
他们去了天台,那儿有几把刷过新漆的椅子,漆已经干了,他们把椅子搬到角落,面对面坐着。陈子轻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摊牌,他还没有弄清楚为什么会有两个马强强。
"小马,你之前每天带的伙食,是谁烧的啊?"
马强强说:“我妈。”
哥你想吃红烧肉啦?”他小心地说,"那要等段时间,我妈得照看我爹……""不是,没想,我就问问。"
陈子轻立即解释,他回想客厅的两张遗照,那对母子。
此时此刻,马强强还在说妈妈烧的红烧肉多么多么好吃,吸溜口水。
陈子轻想,马强强果然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回的是二十多年前的家,有妈妈的家。马强强惊呼:"哥,你耳朵上怎么扎了块帕子,还有血啊?"
“哦,耳朵让人咬了。”陈子轻见马强强眼睛瞪得比平时更圆,呆呆傻傻的样子表达着自己的关心,他一下被堵住喉咙,不知道从何说起。
下面突然嘈杂起来。
"不好了,李科长要把马同志开除了!""真的假的啊,好生生的就把人开除?"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亲耳听到的!马同志上次又是迟到又是骂李科长不像人,这次旷工三天!事情大了,他组长人呢,赶快去李科长那儿啊!实在不行就求,怎么也不能丢了岗位啊!"
"我这就去第一车间——"
陈子轻刚要说话,马强强就垂着头站起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很大声地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
"小马,你先……小马你别跑,等我一下,小马?!"
陈子轻心
肺都要吼出来了,他正准备去阻拦,身子起来一半时,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双脚。那一霎那间,陈子轻起身的动作僵死了,他偷偷看向对面。
空荡荡的椅子上坐了个人,是刚才跑下去了的马强强。
穿的还是工作服,却明显不是这个时期的款式,圆乎乎的脸灰白,瞳孔睁大,表情神态令他陌
生。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另一个马强强发出同样的声音,说出同样的话,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陈子轻的脑中突然闪过那两截蚯蚓,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抖着腿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