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众人预想。
没多久,这看似稳妥的顺风局却风向一转。瓦剌派出数万人马,不过数日便席卷七卫,呈包围之势,直取地势狭长的甘宁一带。
一向稳操胜券的范家仓皇应战,不过数日,接连丢了哈密、甘肃数个重镇,范脩亲自带兵迎战,才堪堪守住了战线。
战报八百里加急送达,直道瓦剌大军陈兵玉门关外,更有数条分路绕行北面,直指凉州卫。
朝中一片哗然,尚带几分病容的皇帝高坐龙椅之上,面沉如水,端看下方诸位大臣的谋略与计策。
唇枪舌剑数个时辰,在皇帝的示意下,大齐的肱股之臣们终于闭上了相互攻讦博弈的嘴。当夜,皇帝钦点的监军太监李福新携着圣旨与调令,疾驰出京。
李太监是皇帝身边的老人,早在潜邸之时便侍候左右,荣恩近四十年。
李福新的到来意味着什么,西北众人心中各有思量。
而程荀望着数日以来终于露面的晏决明,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你要走了,对吗?”
甘宁一带方起战事之时,冯平贺川李显等人便催促她尽早离开紘城。程荀心知离开才是最明智的决定。战事瞬息万变,谁也说不清烽火可会烧到延绥。
可不知为何,程荀总觉得不安稳。她好似被一根丝线悬在悬崖半空,脚下就是无边黑暗的深渊。
晏决明从大营风尘仆仆赶来,大步流星走入正院,连身上的大氅都来不及脱。
他神色严峻,道:“李太监昨日宣了圣旨,大军今日拔营。”
程荀微微怔住,站在桌前,心中一片凌乱。
那根丝线终于断了。
晏决明走到她身前,垂眸专注地凝视着她。
他慢慢伸出手,扶住她的两颊,粗糙的指腹在她脸上不住轻抚。
炽烈浓重的思念和不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心底有某种滚烫蚀骨的情绪在不断奔涌。他一眼不错地描摹她的轮廓,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什么守礼。
他们分离了那么久,短短数月后,又要匆匆分开。
他早就明白,人生在世不过三万天,有些人,是见一面少一面的。
他舍不得。
晏决明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低声道:“待我走后,便让冯平他们护送你回京,可好?平阳虽好,可京城毕竟有姨父姨母在旁照顾,也更妥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