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长大的唐见微很清楚地知道,整个大苍被划分为十个“道”,每个道大致有五到六个州。中枢为了能够更多地监管地方官员作风,监察错案要案,每年都会按照“道”来巡查,而负责巡查之人,便是御史台之下,察院的监察御史。
每年监察御史会下沉到每个县,逐一勘察。
这些监察御史们不是由御史台选任,而是由另一个部门——吏部选任,甚至有些御史直接由天子任命。如此一来,监察御史除了拥有监察职能之外,更保证了独立行使弹劾、审判的权利。
察院是大苍的一把斩妖剑,是高祖留给底层百姓的喘气口。
谁也不能保证大苍会永远繁盛,官员会永远清廉。
或许有一日这灿烂又自由的国度也会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但建立完善的稽查制度,可以让这座楼宇坍塌得更慢一些。
活在这座楼宇的人,可以在有生之年过得更幸福一点。
唐见微算算日子,此时已经是六月上旬,正是每年察院的监察御史下到各州县稽查的时日。
一般情况下,下沉到夙县这等地方的应当是监察御史里行,便是监察御史里相对而言更为年轻,资历较浅之人。
这倒是件好事。
这些监察御史里行想要往上走,必要政绩支持,若是能够铲除一方恶霸,甚至是解决一出大案,对于年轻的监察御史里行而言,便是有政绩可表。
有了实绩才能脱掉“里行”二字,所以,面对可能发生的要案和民间的举告,他们必定是比一般的监察御史更加卖力。
唐见微打定主意,连夜写状书,等待时机呈交给监察御史里行。
有段时间没提笔,唐见微发现自己的字写得比以前丑了,而且行文时有提笔忘字,语句卡顿的迹象,这可不是件好事。
虽然她没有入仕为官的打算,但以后阿念肯定是要往高处走的,她身为童少悬的夫人,若是只会做饭而胸无点墨,只怕到时候会给夫人丢脸。
这书啊,还是得读……
唐见微下定了决心,要好好跟上童少悬的脚步。
熬夜写完状书又是一番修正,总算是能看了。
唐见微有些倦意,准备上床歇息了。
今夜童少悬又不在她身边。
唐见微抱紧童少悬的被子,思念的情绪在心口不断翻涌。
她从未这般想念、离不开过一个人。
她没跟着去仰光家是对的,此时的她一旦和童少悬挨在一块儿,就想要她的吻想要她的爱抚,无法克制……
葛寻晴带着同窗们回家的路上正好路过白二娘家,白二娘跟家人说了一声就出来了,四个人到了葛府,葛寻晴让婢女端了茶水过来,让她们自个儿先坐着,她去找她阿耶。
葛公和夫人都已经准备睡了,被女儿从床上敲了起来,听完女儿所说之后,让她进屋来,把门合上。
“那个六嫂的事我昼时已经听说了。”葛公说,“此事牵扯太多,你这些孩子们不要多嘴,以免惹祸上身。”
葛寻晴听她阿耶居然这样说,立即生气了:“阿耶!那是我挚友的母亲,我如何可以闭嘴不谈?!”
葛公叹了一声,他知道仰光这孩子良善,对朋友最是肝胆,他说的话的确太过置身事外,不是一个为父当榜样者该说的,可他所言的确属实,一时间愁眉不展:
“这件事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即便是我也不清楚其中真相,足以说明这是县尊刻意不暴露的私密。这县尊的背景深厚,关系到中枢要事,你若是要我管,便是把我们葛府上下几十口人一块儿卷进去!孰轻孰重,仰光,你自己掂量。”
她阿娘站在一旁有些着急,生怕父女两人吵起来。
葛寻晴沉闷了一会儿,之后对父亲行礼道:
“父亲自小教导我,人生在世虽不称意时居多,但黜邪崇正乃是正道。我读书的确没什么天分,但父亲教我应当‘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这句话却是一直铭记于心,从不敢忘。如今父亲却因上峰作乱而不敢言,便是柔则茹之,刚则吐之,欺软怕硬!”
葛公大怒,一拍桌子:“你竟敢训斥尊长,反了不成?!”